話說夏侯玄竭盡全力、又設法取巧,總算是強行架擋了姜維三個回合。

其實若夏侯玄一開始就選擇硬碰硬的話,頂多也就能在身經百戰的姜維手下過三個回合,但巧的是姜維先前並沒有直接與夏侯、曹氏的大將交過手,此刻陡然見到了這門享譽中原的神奇武功,一時之間自然摸不清夏侯玄的實力,也看不破夏侯玄的路數,自然無法迅速破敵。

兩人此刻警惕的相互審視著,就像兩隻相互警覺凝視的猛獸一樣。

雖然姜維不能迅速擊敗夏侯玄,但馬戰不同於步戰,夏侯玄家傳的‘雲行雨步’有很多精妙變化的步法根本無法在馬上使出,因此不出十五個回合,夏侯玄來回反覆使用的那兩招身法肯定會被姜維看破並找到破解之法。

因此夏侯玄此刻心急如焚,生怕姜維過快的擊敗自己,導致夏侯霸的得不到後軍的接應。

急中生智的他忽然靈機一動,直接冒險在馬上以長槊變化使出了太祖一路陌上桑的劍法殺招:‘駕虹霓,乘赤雲,登彼九疑歷玉門。’

這一招中前後蘊含了九層內勁,層層內勁不僅會接連疊加,而且每一層的進攻方向都略有偏斜,姜維自然又被這突如其來的怪招逼得使不出全力,夏侯玄不知不覺又靠著自己臨時改用、化劍為槍的奇招撐了兩個回合。

姜維此刻當然明白夏侯玄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但奈何夏侯玄奇招迭出,根本讓姜維不能發揮全部實力,姜維眼看著夏侯霸即將潰敗的魏軍此刻漸漸恢復了士氣、重新補好了陣列,心中一陣氣苦,不知不覺也反攻了一招勢大力沉的殺招!

夏侯玄見姜維突然暴怒攻來,心中一急,倉促之間便用長槊使出了方才怪招的下一式劍法:‘濟天漢,至崑崙,見西王母謁東君。’

這一招不僅承接著方才疊加了九層的雄渾力道,而且還灌注了新的內勁。如果方才是用九種進攻方向迷惑敵人、爭取時間積蓄力道的話,現如今的這一招就是在發揮剛才積攢的九層內勁,將這股好不容易積蓄起來的力量灌到了最樸實無華的正中方向!

姜維暴怒之下放棄了穩紮穩打的策略,直接刺出了只攻不守的全力一槊,夏侯玄情急之下也使出了這招積攢了九層勁力的絕招,兩人的長槊就這樣以極快的速度、極大的力道朝著對方的心窩刺了出去!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只聽‘咣’的一聲金鐵交鳴之聲後,夏侯玄虎口震裂、鮮血直流,手中的長槊竟也被震的脫了手!

而姜維也沒有討到什麼便宜,夏侯玄這一招積蓄猛力的殺招比尋常一擊要強大的多,身經百戰、在這條槊上下了三十年苦功的他,此刻竟也被震的雙手發麻,長槊從他右手震飛出去後,他急忙回抓這才挽回了差點丟失的顏面!

此時此刻,遠處夏侯霸的敗兵終於收攏到了一起,和前來救援的魏軍大部會合到了一處,夏侯玄也已經滿打滿算的與姜維激鬥了十五個回合了!

姜維見自己已經失去了勝利的機會,意識到局勢不妙的他當機立斷的下了鳴金收兵的將令,差點擒殺夏侯霸的蜀漢大軍只能這樣心不甘情不願的南下撤退去了。

夏侯玄夏侯霸竭盡全力打退姜維之後,在後山觀戰半天的郭淮這才率領著麾下的雍涼軍精銳姍姍來遲。

“都督、仲權,淮助戰來遲,萬祈恕罪。”

郭淮望著灰頭土臉的夏侯霸,假模作樣的賠了個罪。

雙手劇痛、鮮血直流的夏侯玄和滿身傷痕、灰頭土臉的夏侯霸兩人此刻冷冷的看了一眼面前一塵不染的郭淮,並無言語。

郭淮畢竟擊破了西海胡王,立有大功,夏侯玄就算是都督,也無法將同樣有持節大權的郭淮怎麼樣。

姜維聯結羌胡、攻略雍涼的計劃終於還是失敗了,西北邊境總算是有驚無險的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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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苒,不知不覺已經進入了初夏。

夏五月。

就在大將軍曹爽風風火火分割河東郡之際,太傅司馬懿聲稱自己舊時風疾復發,需要靜養,因此告病回府,不再參與朝會。

同時,司馬懿之弟、尚書令司馬孚,也以老病為由,請求遜位。

甚至就連先前態度不明的何曾也告病不再來朝了!

原本如同冰炭同器、劍拔弩張的朝堂,如今變得極為詭異,不論大將軍曹爽如何更改舊制,竟無一人站出來反對。

廟堂上老臣們的退讓妥協,讓曹爽一時之間感到十分的暢快,他甚至一度以為自己的改制已經是大勢所趨,所有人都開始支援他了。

可讓曹爽沒想到的是,就在河東郡分割到一半的這個節骨眼上,一陣可怕的流言蜚語漸漸自民間傳來,傳到了曹爽的耳中。

準確來說,這股流言不僅僅只傳到了大將軍府。

全洛陽,甚至全中原的百姓吏民,此刻恐怕都已經傳唱起來了!

這流言,正是京城洛陽最近忽然出現的一首簡短而攻擊力極強的童謠:何鄧丁;亂京城……

不僅如此,還有人專門給臺閣寫了一份匿名的謗書,書中寫著這樣一句讓曹爽、何晏、鄧颺、丁謐等人暴跳如雷、大動肝火的話:

“臺中有三狗,二狗崖柴不可當,一狗憑默作疽囊!”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書中所謂三狗,指的就是何晏、鄧颺和丁謐這三位臺閣尚書。

而默,則是大將軍曹爽的小字。

意思就是說,臺閣之中有三隻狗,無時無刻都在想著咬人,而其中一隻狗,更是憑藉著“默”的威勢兇惡至極,這隻狗指的,自然就是曹爽最為信任、屢次獻策打壓司馬家,同意將郭太后幽禁永寧宮的丁謐了。

一時間,曹爽麾下原本銳意改革的幕僚們,紛紛變得人心惶惶了起來,對於他們來說,朝中老臣的反對聲就算再大,也不過是政見不合罷了;而如今這些謠言卻是自民間而來,這豈不是說明,大將軍曹爽的改制已然鬧到了民怨沸騰的地步?

即便他們都明白,這些謠言也許不過是太傅黨的人刻意製造出來的,但眾口鑠金,人言可畏,謠言傳於眾口,有時候會產生不可估量的影響。

“查!此事必須給孤嚴查!通知荀勖,選拔三百名精幹校事,將這些在背後造謠生事嚼舌根的小人抓起來,就算將整個中原翻一遍,孤也要在所不惜!”

暴怒的曹爽此刻明顯有點喪失了理智,何晏立即勸說曹爽道:

“大將軍,屬下覺得此事如此處理,有失妥當!”

“有什麼不妥當!”

情緒有些失控的曹爽順手便將一件鎮紙玉虎扔了出去,不曾想卻不偏不倚的砸到了何晏的腿骨,不一會兒,鮮紅的血液便將何晏原本絳紅的官袍染的發黑了起來。

曹爽見何晏受了傷,稍稍冷靜了下來,他傳來下人立即為何晏處理起了傷口,何晏原本因痛苦而扭曲的俊美臉龐,此刻因為曹爽的冷靜而稍微得到了緩和。

“大將軍,如若我們大動干戈,搜查百姓,搞得人心惶惶,豈非正是中了司馬家的奸計?”

曹爽聽了何晏這話,瞬間就清醒了過來,他點了點頭道:

“對呀,對呀,孤竟然沒有想到此事,如若我們搜查起中原的百姓,那這些流言蜚語恐怕只會變得更加可怕!”

何晏點了點頭道:

“正是如此,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如今謠言已起,就算再怎麼阻擋,也已經無濟於事,想要查出背後散佈謠言之人,晏倒是有一拙計,還請大將軍附耳過來......”

曹爽聽了何晏的話後,立即便屏退了左右,附耳上前聽了起來。

聽了何晏的話後,曹爽原本緊張憤怒的臉上慢慢出現了一絲神秘的笑容。

——————————

半月之後,在曹爽的授意下,執掌校事府的荀勖荀公曾安排的十餘名精銳校事明察暗訪,終於將司隸、荊州的一些重要州郡都查了個遍。

最終,一名叫圭泰的南陽人引起了校事們的注意。

此人一向自負才華,不甘只做個小吏,時常在同僚身邊怨天怨地。此人的確有點小才,平日裡寫了不少的殘詩短句,風格也與此次突然出現在中原的謠言極為相似。

校事們最終鎖定了此人,二話不說便以查核貪墨的罪名將圭泰綁到了廷尉府。

廷尉司馬岐,乃是故大司農司馬芝司馬子華之子,一向頗有才名,按其族譜,算是司馬懿的堂侄,司馬師、司馬昭兄弟二人的堂兄。

這一日,司馬岐帶著年方十六的長子司馬肇,正在向精通律法的高柔之侄廷尉監高珣請教問題之時,忽然聽到堂外一陣嘈雜喧譁之聲:

“何、鄧、丁,亂京城!”

“住口!”

司馬岐起身掀開木窗去看,只見一個被兩名校事架起、渾身傷痕、滿嘴罵罵咧咧的人正在口裡唸叨著最近風靡洛陽的童謠,而另外一位身著絳袍、神態陰鷙的高官不由分說便抽了那犯人一個大嘴巴子!

司馬岐仔細看時,這才發現那打人的高官正是大將軍曹爽的心腹、朝中的紅人,尚書鄧颺鄧玄茂。

司馬岐安排司馬肇進了後堂後,急忙起身,連同高珣一起出了正堂,來到了鄧颺的身邊:

“下官司馬岐、下官高珣,見過鄧尚書。”

鄧颺並不答話,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司馬岐和高珣,而後直接質問道:

“司馬岐,高珣,你二人身為廷尉府的長官,不思為國除奸,整日無所事事,致使圭泰等人肆意辱罵非議朝中大員,詆譭國策,有何話說?!”

司馬岐此刻明白鄧颺是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他明白自己此刻絕對不能認慫,否則今日之事將無法對自己堂叔司馬懿交代,他整理了一下情緒之後,這才不卑不亢的回答鄧颺道:

“鋤奸之事,自有大將軍麾下校事來管,卑職只負責審訊送入廷尉的犯人!”

鄧颺見司馬岐不是個軟柿子,冷哼了一聲之後,二話不說就讓兩名校事駕著圭泰往廷尉府地牢走去,司馬岐和高珣二人急忙緊跟了上去。

不多時,一行人來到了陰暗恐怖的廷尉地牢,地牢內盡是新關進去的犯人喊冤叫屈的哀嚎聲,那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震得牢內火燭不住的跳躍抖動。

不過此處雖然陰森,但比起那校事府九重的天牢,還是顯得亮堂溫暖了不少。

兩名校事將圭泰綁縛在了行刑的木柱之上後,二話不說就用沾了鹽水的皮鞭抽打起了圭泰,皮鞭一沾身,圭泰立即就感到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發出了陣陣的慘嚎。

火光照映之下,依稀可以看到司馬岐慘白的臉色和鄧颺興奮的神情。

“說,這童謠是誰指使你寫下的?是司馬師,還是司馬昭?”

圭泰此刻痛不欲生,每一皮鞭抽下,他就有一種想要招供的衝動,但他一想到囚禁在司馬家密室中的那一雙兒女,他便硬生生將這份衝動忍了下去。

不一會兒,圭泰就因難以忍受的痛苦而昏死了過去。

鄧颺的臉上此刻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憐憫,他看著圭泰滿是血痕的身體,陰著臉,沉聲說道:

“用冷鹽水澆醒他,接著審問!”

“住手!”

就在兩名校事要繼續動手之際,司馬岐終於看不下去了,他厲聲呵斥鄧颺道:

“君身為國家樞密機要重臣,乃是王室的輔弼肱骨,可如今君不能輔弼皇上修成德政,與古聖賢媲美,反而要在此處盡情發洩私憤,冤枉無辜之人。此舉定會讓百姓恐懼不安,君就算不為自己著想,難道也不為大將軍考慮嗎!”

司馬岐生怕圭泰招架不住酷刑,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因此這才站在了曹爽的立場上勸起了鄧颺。

鄧颺雖然兇狠陰鷙,但畢竟也是個智者,他明白司馬岐所說的話也並非沒有道理,再說如果自己一個不小心打死了圭泰,此事反而麻煩,因此鄧颺此刻朝著司馬岐冷哼了一聲後,便大步流星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廷尉大牢。

鄧颺走後,司馬岐思前想後,覺得曹爽必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就算這次自己僥倖沒被曹爽整死,久而久之,自己必定還會招致罪過,念及此處,本就身體不好的司馬岐便以舊病復發為由離了職。

司馬岐本就有舊疾,此次在地牢受了嚴刑逼供場面的驚嚇,原本不穩定的病情此刻又加劇了起來。再加上鄧颺背後曹爽帶來的威壓,更是讓司馬岐內心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他回家不久,便再次病倒了。司馬懿聽聞後,對這個頗有才幹,才剛剛提拔為廷尉不足一年,還沒有來得及重用的侄兒感到十分的惋惜,立即便讓司馬師、司馬昭兄弟二人帶著家中珍藏的珍貴藥材去司馬岐府上探望去了。

司馬肇親自接待兩位族叔來到了後堂,司馬師、司馬昭一見司馬岐那慘淡無光的臉色,心中頓時驚了一跳,他們原本以為正值壯年的司馬岐只不過是偶感小恙,可看眼前的情景,他們這位堂兄的身子骨是真的虛弱至極了。

“兄長,這是我父親特意給你帶來的遼東山參,你命下人煎了,吃上兩碗湯藥,興許好得快些!”

司馬岐見司馬兄弟二人帶來這麼珍貴的藥材,急忙掙扎著就要起身,司馬昭急忙又將他扶了回去:

“兄長,安心將養,切不可亂動!”

司馬岐急促的咳嗽了一陣之後,這才以感激的目光再次看了兄弟二人一眼。

司馬師、司馬昭二人心中此刻盡皆是哀嘆惋惜的意思。如此才幹非凡的兄弟,是可遇不可求的,因此二人心中此刻只希望司馬岐能夠早日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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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軍府。

曹爽聽了鄧颺的彙報之後,陷入了沉思,此次雖然沒能從圭泰口中挖出什麼,但卻陰差陽錯的扳倒了司馬岐這個勁敵,這讓曹爽原本鬱郁的心情再次暢快了起來。

“廷尉一職事關重大,平叔,你執掌選舉,不知有什麼合適的人選嗎?”

自從“何鄧丁,亂京城”、“臺中三狗”的童謠在洛陽傳唱開來以後,一向愛惜羽毛,視聲名如性命的何晏便一直有些悶悶不樂,此刻正在發呆的他見曹爽發問,這才坐端了身子。對此事早有準備的何晏此刻沒有思索,就說出了他的人選:

“豫州陳郡郡守陳本陳休元,與泰初乃是,莫逆之交,且其在陳郡推行變法政策十分迅捷,政績斐然,正好可以順理成章的調入京城,廷尉一職,我看非他莫屬!”

曹爽略微沉吟了一會兒後,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陳本......陳本,既然是平叔舉薦,這個廷尉,那便給了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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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曹尚書府。

府中的景緻,比起其它地方,顯得尤為清新脫俗。

庭中多引河水,上架木橋迴廊,廊上又有亭榭樓臺,可供垂釣、觀景之用。

駙馬何晏此刻正立於亭中,若有所思。

他的眉頭緊皺著,使得俊逸面容添了幾分愁色。

這一年來,他跟隨大將軍力行改制,在頗受曹爽信任的同時,他也經受了不少的壓力。

朝中老臣的口誅筆伐,再加上如今京城百姓的怨聲載道,所有的一切都讓他感到有些疲憊。

他望著亭下潺潺而過的水流發著呆,一時之間心中有百般感慨,因此便將心中思緒化在筆端,作了一首詩,不多時,詩句已成,他展開紙張,輕聲吟哦道:

“鴻鵠比翼遊,群飛戲太清。

常恐夭網羅,憂禍一旦並。

豈若集武湖,順流唼浮萍。

逍遙放志意,何為怵惕驚。”

此詩自比鴻鵠,可見何晏胸中所懷大志依舊未滅,但此鴻鵠又“常恐夭羅網”,亦可聽出其心中的煩悶與恐懼。

何晏不禁微微嘆了口氣。

過了良久,他轉頭對身旁的小廝吩咐道:

“去,拿我的五石散來。”

那小廝面露為難之色,扭扭捏捏的開口道:

“君侯,金鄉公主吩咐過……五石散多服無益,叫小的不可再拿給君侯……”

五石散,據說最初是當年醫聖張仲景開給名士王粲的藥。

當年王粲正值弱冠之年,在荊州劉表手下任職,一次在荊州碰到張仲景,張仲景見王粲面有病容,於是就想為王粲醫治一番。

王粲本來並無什麼不適之感,但想到對方是與華佗齊名的神醫,王粲自然不敢諱疾忌醫。張仲景診斷一番後,對王粲說:此病到四十歲時,眉毛會漸漸脫落,半年後就會死去,不過現在吃藥還來得及。

王粲聞言大驚失色,於是立即央求張仲景告訴自己醫治之法,張仲景提筆寫下了一副藥方,王粲看時,發現藥方上面有五味奇特的藥:石鐘乳,石硫黃,白石英,紫石英,赤石脂。

王粲雖然懼怕張仲景所說的怪病發作,但他見這藥方上面的藥全都是術士煉丹所用的藥石,心存顧慮,於是便沒有服藥。後來王粲自覺沒有什麼病症,更是將此事拋在了九霄雲外。

後來張仲景再次遇到他,問他是否按時服藥,王粲不好意思說自己沒有遵照醫囑,因此便騙張仲景說,自己一直按方服用,效果很好。

張仲景看了一眼王粲的氣色,便知道王粲在撒謊,於是他搖頭嘆息道:諱疾忌醫,悔之晚矣。

果然,二十年後的某一天,王粲的眉毛忽然開始脫落,半年之後,他果然如張仲景所預言的一樣,病發身亡了。

自此以後,張仲景這張藥方便在民間流傳了開來,被很多人當成了能救命的神仙方。

這張五石散的藥方,後來便傳到了何晏手中後,何晏對其稍稍做了改動後,自己便開始常年服用了起來。

由於何晏乃是太祖曹操養子,再加上他乃是金鄉公主的夫婿,身份尊貴的他帶頭開始服用此藥,自然有很多人趨之若鶩,一時間,五石散在整個魏國的官場坊間流行了起來。

服用五石散後,整個人會變得興奮無比、飄飄欲仙,但與此同時也會出現極重的副作用!

吃了這藥後,必須要快步行走來發散藥力,此過程被稱之為“行散”。服用五石散後,肌膚也會變得極其敏感,所以服藥者穿的衣服不能太緊,否則很容易就會磨損面板,所以服用五石散後,最適宜穿上一身寬袍大袖之服。

不僅如此,行散之時,還必須進冷食、飲熱酒,來加速藥力的發散才行。

如若不及時發散,也會有很嚴重的後果。有人就是在服用大量五石散後,未能及時行散而燥熱斃命的!

何晏此刻見小廝神情忸怩,於是大聲呵責道:

“速速去拿!”

小廝見自己拗不過家主,只能嘆了一口氣,轉身去取冷食、五石散、熱酒所用的炭火鼎器去了。

何晏煮酒、食散服藥之後,頓時覺得通體上下舒爽無比,連日以來所憂慮的事也暫時被拋到了腦後。

他一時之間心馳神搖、情緒激盪,因此起身旋舞,又趁著酒勁藥力賦了一首新詩,只聽他吟唱道:

“轉蓬去其根,流飄從風移。

茫茫四海途,悠悠焉可彌。

願為浮萍草,託身寄清池。

且以樂今日,其後非可知。”

也許,自己只有此時此刻,才能夠暫時作樂吧,舉酒狂歌的何晏如是想道。

————————————

金市南面,太傅府中。

告病休假的老人此刻正坐在書房內,望著窗外聚散的浮雲,以及來往翱翔的飛鳥。

“父親,您叫孩兒嗎?”

長子司馬師進入書房後,朝著老人行了一禮。

“師兒,你來了。”

司馬懿用頗為讚許的眼神望著自家日漸精明強幹的大兒子:

“為父先前讓你去辦的那件事,你辦得如何了?”

“啟稟父親,人手早已招募齊備,一月前孩兒便已安排專人秘密訓練起了他們!”

“很好,如若我司馬家要真正的把控這洛陽城,僅僅依靠手上那點禁軍,怎麼能夠呢?如今有了這些能夠為咱們效死力的人,司馬家要成大事,也就不那麼難了!”

不多時,太傅府書房內聚集了幾位前來探望太傅病情的老臣,這幾人分別是已無實權的劉放、孫資、高柔,以及司徒衛臻、王觀、盧毓等人。

“太傅,這曹爽真是可惡至極,如今的朝堂,他不僅只手遮天,而且還大舉搞什麼改制,簡直是不把我們這些老人放在眼裡!”

孫資發牢騷道。

“沒錯兒。”

劉放也附和道:

“太傅,您老人家一向足智多謀,可不能任由曹爽這樣胡鬧下去啊!”

“子棄『劉放之字』、彥龍『孫資之字』,稍安勿躁。”

司馬懿捋著他那花白的鬍鬚,慢悠悠的說道:

“曹爽如今強行改制,正是逆天而行,九品官人法已實施數十年,豈是他說改就能徹底改掉的?只要咱們這些世族們上下一心,難道還會怕他一個後輩晚生麼?”

司馬懿此刻面露一絲冷色,他繼續說道:

“所以,諸君只需耐心等待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