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里的路,五鹿來的很快。

正如周闖所料的那樣,寅時末刻,東方已露魚肚白,星光不見、月光暗淡。平山谷中的警鼓俊咚咚咚的響了起來,懷著一點激動心情的張晟,帶著一眾護衛,爬上谷邊的一個山頭,向西望去,近十里地外,連綿的火把,排成了一條長龍,往平山谷地延伸而來。

山頭上的眾賊,看著那條長龍,均沉默不語。

不得不說,單單就這份氣魄,卻實有點唬人。

張晟看著那晃動不止的火把,突然,心中一動。

馬上就是卯時,天光放亮。

五鹿的人手從準備加上一夜的折騰趕路,豈不是正是疲勞之時?自己的人雖說也跟著緊張一夜,但是,沒有趕路啊,兩相比較,勞逸可知。

張晟又在心中核計過下,他的嘴角慢慢的揚起。

防禦?

攻擊就是最好的防禦!

以逸待勞,立足未穩,如此良機,張晟不想錯過。

賊子啊,這麼快趕過來送死,那就別怪老子手下無情了。

出谷擊敵的想法拋了出來。

沒有人反對。

一切安排完畢,輪到人選之時,卻遇到了麻煩。

“不成,萬萬不成,阿晟,谷中老少全指望著你活命呢,我不同意你出谷迎敵,你卻認要出谷,老漢可以代勞……”

觀看過敵情,當張晟提出出谷擊敵的想法時,他沒想到,會遭到全員反對,尤其是這丁山,神情最為激動。

“阿晟,老漢聽丁山的,實在不成,老漢代你去。”寶叔這個年過六旬的老漢拽著張晟的也是勸阻不止。

“山叔,寶叔,此次出谷擊敵,我在中間,前面有曾牛,左右有山叔,問題不大……”張晟試著爭取一下。

“我可以代替你去中軍,我的一屯人,副屯長可以帶領。”

丁山不等張晟把話說完,強橫的截住了話頭。

“好吧,我不出谷,不過,山叔,你還是指揮你的人,曾牛暫代我為中軍,出谷之後,你們的行動,配合曾屯長展開,大家準備吧。”張晟選擇了“屈服”,沒有人注意他用了暫代二字。

“喏。”曾牛、丁山、孫福,大聲音諾,去尋自己的隊伍。

眾人這才輕了一口氣,各自忙碌開來,張晟的跟前只剩了整裝待發的一眾護衛。

周闖看著張晟四掃的眼睛,思考一下了一下說道:“郎君,我帶蔣猛他們去,你還是留下吧,谷中無人總是不妥。”

靠!

聽到周闖的話,張晟收回了目光,看著臉上帶著一叢笑意的周闖,只是,這貨一笑,臉爽上的那道彎月似的疤痕隨著上皺的麵皮,反倒擠成了一張猙獰的大嘴,在明暗不定的火光中,顯得格外滲人一分。

“你怎麼猜到的?”掃過一眼那道疤痕,張晟笑問一句。

周闖笑笑,沒有回答。

“老闖,出谷擊敵,我還是不太放心曾牛,對方之所以敢這麼明目張膽的過來,肯定是有點本事的。我們可以在嘴巴上鄙視他,但是,行動上,一定不能輕敵。這一仗,我們需要猛準狠,打出氣勢,把對手一擊而垮,曾牛那面的人,雖然訓練了兩三個月,但是,畢竟是第一次碰上這種陣仗,不把這副擔子交給他。”張晟實話實說。

“我知道你的意,我帶蔣猛他們突前,讓伍虎幾個人留下。”

周闖再次強調了一下他的想法。

看著眼前這個漢子,張晟心中還是有點感動的。他聽得懂對方的意思,他想帶著原來的十幾個兄弟去,把伍虎等幾個自己以前的老人留下,這是想報自己把他救出劉氏塢堡的恩?

“一起吧,我不會扯你們的後腿,虎子他們幾個身手也還湊合。”

“你去了,谷中怎麼辦?”周闖看出了張晟的意思,想用谷中之事牽伴一下。

“寶叔石頭還行,臨時的小事應該能處理,只要我們頂住了正面,他們的壓力不會太大。”張晟解釋了一下……

五鹿並沒有給張晟他們再多說廢話的時間,隨著陣陣的驚呼和叫喊響起,遠遠的一隊火龍出現在了谷山視線內,隨之隱隱的馬蹄聲傳來。

滹沱河谷的先頭部隊到了。

張晟他們來到防牆邊,看著一股明顯脫離後面火龍的,直衝防牆而來,豪無顧忌。

“一屯?”張晟目測了一個數字。

“差不多。”福叔看看那團火光。

百騎做前哨,可真的是闊氣,只是,可惜了這點馬匹,張晟看著越來越接近的騎卒,在心中腹誹了一下。

果然,騎哨沒前進多少,眾人聽見一陣隱隱馬匹的嘶鳴,隨後,只見那片火光停在原地。

“哈哈哈哈,讓那些賊子狂……”

“唉,你們當時怎麼不把坑挖大些,把這些賊慫全埋了……”

各種嘈雜在防牆邊響起。

算他們識趣,還沒徹底的昏頭,只是可惜,石頭寶叔他們撿石頭壘防牆弄出來的那些遍佈的大坑小坑有些浪費了。

火把在逐漸的累積,直到消失,東方紅雲萬丈,霞光漫天,映得谷中紅彤彤的一片。

一道若隱若現的人牆佈滿兩三百米寬的山谷向防牆排進過來,停在了距離防牆兩裡左右的地方,喧鬧可聞。亂糟糟、黑壓壓的人頭盡顯,人影綽綽,一杆破旗豎在正中,格外的顯眼,那裡估計是五鹿的中軍所在。

果如所料!

五鹿賊子的隊伍停住未久,前方的隊伍向兩邊閃開一條通道,近一屯弓卒向防牆而來,及至百步開外在弓箭的射程外停住了腳步。

“張晟賊子聽好了,渠帥有令,令爾放下抵抗即刻出來面見,否則,渠帥將踏破平山谷,雞犬不留……”

賊卒的喊語一遍遍的在外面響個不停。

沒有試探進攻?

張晟看著外面那些黑壓壓的人頭,許多已經或倒或臥。

誘敵?還是休息?

“張帥,怎麼辦?”

做為出外擊敵的頭頭,曾牛看看已經等在防牆後的兩屯人,有點無措的詢問張晟的意思。一眾賊頭面帶緊張,一樣等待著張晟的決定。

怎麼辦?

這也是張晟在考慮的問題。

按倒黴蛋先前跟著黃巾軍時混日子的經驗,黃巾軍攻打塢堡或郡縣,到了地方,總是會試探性的進攻下的。所以,張晟安排的出谷擊敵,也是基於那個方案進行的。

敵人試探性攻擊,平山谷地乘機出擊,這樣雙方的人馬會糾纏在一起,對方的兵卒就是擋箭的盾牌。

現在,對方不出擊,己方貿然出谷擊敵,最後的那段距離就是蟻卒們的墳場。到時候,人家列起箭陣,己方披甲為零的兵卒那不是人家的靶子嗎?

不出寨?

任由對方休息?放棄以逸待勞的機會?

不甘心!

怎麼辦?究竟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