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就像如今不會釣螃蟹一樣,等再過兩年,應該也不會打雪仗了。

時年堯楨九年,秋日豐收,太平盛世,連中舉之人都比三年前多。

堯楨十二年,早春二月份,明明已經轉暖的天又回寒,盛京城下了一場大雪,天一下子又冷,丫鬟找來冬日穿的棉衣,被子也多拿了一條。

燕明蕎撐著傘從正院回來,進屋之後先烤了烤火,她看著窗外雪很厚很大,記起三年前,還和顧綿她們一塊兒打雪仗呢。

第88章變化

叫雪酥的丫鬟把燕明蕎解下來的白色斗篷放到了架子上,然後仔細擦乾淨上面的雪,就著爐火烘了烘。晴風從小室出來,手上端著熱茶,又有丫鬟端來點心,幾人腳步輕快,沒什麼聲響。

這幾個丫鬟是去年新添的,除了林香林棗雪竹晴日,前兩年都嫁人了,丫鬟們全換了新人。

燕明蕎給備了體面的嫁妝,也全了這段主僕情誼。如今她們還在燕國公府做事,只不過燕明蕎日後嫁人,不方便跟著,所以就全換了。

如今屋裡林香林棗是大丫鬟,雪竹晴日雪酥晴風是二等的,另有四個三等丫鬟做些雜活,算上李嬤嬤和廚娘,院裡總共有十二人。

在蕎安軒做事,也不拘多少月錢,燕明蕎出手大方,只要是安分守己,做事漂亮的都有賞銀拿,賞錢可比月錢多。

李嬤嬤跟了燕明蕎十三年,到如今依舊本分。不過她有四十多歲了,做下人的身體不如當主子的,年輕的時候還落下過毛病,現在做不了什麼重活,權當跟著燕明蕎養老了。

院裡的事幾乎不用燕明蕎操心,雪酥幾人已經上手了。

林香依舊管著幾個鋪子,跟二姐姐那邊的流露一塊理賬。

林棗則是管茶包生意,偶爾會出門談生意,和當初南下買茶的陳越州一塊。

燕明蕎瞧著,陳越州好像喜歡林棗,她現在能分辨出來什麼是喜歡。

最明顯的就是老盯著看。

二姐夫就總看二姐姐,陳越州也總是看林棗!

不過燕明蕎沒問過,萬一是她弄錯了,而且,林棗不看陳越州呀。

她年紀比林棗小呢,若是問了,林棗害羞怎麼辦,

反正他們要是在一塊,燕明蕎肯定會給準備嫁妝的。

再說去年十月份的時候有兩個大的茶莊跟他們談生意,茶葉便宜了五成價錢,但各自要了半成分成。如今燕明蕎佔六成,兩個姐姐各佔一成,兩個兄長加起來佔一成,再有就是這兩個茶莊,加起來也佔一成。

當初母親說的是對的,這樣分成有利於後面再談生意,能和兩家大茶莊合夥燕明蕎也知足了。如今茶包生意遍佈越朝大江南北,燕家茶包也是越朝的獨一份。

她每月銀子都能分兩千兩。

其他鋪子倒也開了幾家,生意有好有差。

雪竹和晴日管的是小生意,幫著燕明蕎給別的商人投銀子,這個不好說,有賺有賠。

不過這兩年多下來,燕明蕎也攢下不少銀子了。

莊子多了三個,如今已經有五個了,但因為盛京城開荒的地能做莊子的就那麼多,有時候有銀子也買不到好莊子。

所以這三個莊子是在別處買的,江南水鄉一座,魚米之鄉蜀地有兩座。

別看這兩個地方離盛京遠,可土地肥沃富饒,一畝地的價錢和盛京莊子差不了太多。

一個三百多畝,還有兩個二百來畝的,那邊的蟹田米也好吃,如今整個燕國公府都吃這種米。

鋪面有三個,宅子就多買了一個,鋪面是往外租的,兩個宅子都留給幹活的人住,也是為了方便。

燕明蕎覺著,她如今住在國公府,鋪子還能做生意,宅子沒什麼太大的用處,所以她打算之後把銀子全拿來置辦田地和鋪子。

她這銀子還有六千三百多兩,燕明蕎覺得,銀子總得留出來一些用的,偶爾買些首飾衣裳要花錢,再給長輩準備禮物也要花錢,錢不知不覺也就花出去了。

想起長輩,燕明蕎眉毛往下耷拉了點,前年,也就是堯楨十年的十一月份,祖父過世,父親辭官回蕭陽守孝,要守滿三年才行。

他們是孫子輩,則要守滿一年。

堯楨十年春會試,長兄考中進士,但燕明澤沒中,不過兩人要守孝,直到去年冬日,長兄才前往兆州青華縣赴任,沒有意外的話,得上任滿五年才能回京。

不過要是打點打點,也用不了那麼久。

如今府上是嫂嫂管事,母親偶爾會回蕭陽一趟,祖母今年已經六十一歲了,身子骨很硬朗,人在蕭陽,由二叔和嬸嬸照顧。

燕明蕎去年去蕭陽小住了幾個月,也是為了陪陪老人,但畢竟盛京才是她的家,入冬之後就回來了。

祖父不在了,所有人都很傷心,可人得往前看,祖父生前最擔心的就是燕國公府,以及府上的子孫,如今長兄為官,日後能光耀門楣,祖父如果泉下有知,應該也會很欣慰吧。

不過最讓燕明蕎奇怪的是,燕明澤竟然沒考中。他在蕭陽能考第七名,就算蕭陽的考生少,可也不至於會試落榜。

燕明蕎想不出緣由,不過這兩年燕明澤一直很安分,偶爾還會去莊子看看孟小娘。

不惹是生非,很有兄長的樣子。

她記得燕明澤今年是十七歲,但去年守孝,母親就沒為他議親。

二哥的親事是祖父去世前就定下的,守孝拖了一年,女方家也沒說什麼,生等了一年,去年十一月底成的親。

如今家裡管事的是大嫂,二嫂偶爾會幫襯,幾個弟弟妹妹也長大了,不用操心。

府上雖然一直沒添新人,但弟弟妹妹多,也很熱鬧。

燕明蕎最喜歡的是小侄女,熙宜今年五歲了,能抱著她的腿喊姑姑,小姑娘人長得漂亮,說話聲音軟軟糯糯的,燕明蕎會教她讀書。

不過熙宜年紀還太小,最多就是念唸書,她念一句,熙宜重複一句。

燕明茹的親事也定下來了,今年九月份的婚期。她這平輩的孩子多,不過長兄只娶了嫂嫂,如今還去兆州赴任,所以就熙宜一個孩子。

二嫂性子爽辣些,但她和二哥剛成親幾個月而已,也不著急要孩子。

國公府一點都不冷清。

燕明蕎已經不跟著傅先生上課了,傅先生年紀也大了,如今回了老家。

燕明蕎寫過幾次信,信中說先生在老家種花種菜釣魚,日子還挺輕快的。

燕明蕎跟著傅先生讀書,不僅僅學了讀書,還學了怎麼讀書,各種做人的道理,也是獲益良多。

她現在是真真切切能感受到,自己在長大,長輩們則是在慢慢老去。

也明白祖父為何看重香火傳承,但下頭的幾個弟弟妹妹,功課沒有太出彩的,不過燕國公府這兩年多鋪子賺的銀子也不少,送去書院好好學,總之不會太差。

只要肯砸錢,就能一直讀下去。

二姐姐和三姐姐都很好,二姐姐一直很自在,三姐姐今年正月生了一個男孩兒。

她又多了個外甥。

現在她已經有三個外甥了。

燕明蕎在爐子旁烤了烤火,她手腳都暖和了,然後喝了一杯茶,青瓷茶杯,裡面是玫瑰花和橙子幹,再用姑母給的方子,她是覺得真能變白。夏天沒少曬太陽,也沒黑過。

喝過茶,暖和了不少,燕明蕎開始幹正事。

“雪酥,你把這兩摞賬本給嫂嫂送去。”這是府裡莊子的賬本,燕明蕎看完了,“城南的莊子收成不對,別的倒是還好。”

雪酥:“奴婢這就去。”

“小廚房熬鍋羊雜湯吧,我晚上要喝。”

燕明蕎中午都是去正院吃飯,但晚上多是自己用飯,現在天還短呢,下雪出去路滑,她也不樂意出去走。

臨近正午,燕明蕎就戴上手籠,慢悠悠過去了。

天還沒放晴,路邊的迎春花苞上還堆著雪,花瓣都凍得透亮了,前幾日春暖花開,都以為春天來了,誰知道今兒又下雪了。

路上的小草也在雪堆裡探出腦袋來,嫩綠的顏色,燕明蕎打心底裡盼著天快暖和下來,這樣她也能出門轉轉。

到了正院,丫鬟給打簾,燕明蕎進去,看見沈氏正在窗前看東西。

沈氏嘴角帶著點笑,看著頗為自在,這三年,她沒老太多,看著和前兩年差不諾。

燕國公在蕭陽,沈氏自己,日子自在得多,而且燕國公不在,妾室們也都專心在院子裡養孩子,更沒亂七八糟的事。

如今,明茹的婚事也定下了,就差燕明澤的了。

他今年十七歲,這兩年沒做過錯事,老國公去世那年,他做得也不錯。都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沈氏覺得,興許真是長大了,懂是非了。

婚事是人這一輩子的大事,沈氏不願意在這上面為難他,左右還有三四年也就分家了,燕國公丁憂辭官,他的官職本就清閒,可有可無的,等明年秋後回來,估計也不能官復原職。

再做一個小官估計他也不樂意,老國公都不在了,還不分家,等著什麼時候分。

當初就是老國公辭官後分的家,只不過老國公官職高,四十好幾才辭官罷了。

沈氏替燕明澤看了幾家小娘子,品貌品性都有考量,最後選了兩個,打算晚上問問燕明澤的意思。

這婚事沒十全十美的,家境好的可能品貌差些,總之各有長處短板。

新婦嫁過來也是她的兒媳,沈氏自然更願意選一個通情達理的,一來能看著燕明澤,二來自己省心。

見燕明蕎進來,她把名冊放下,“過來了,外面冷不冷?”

燕明蕎道:“還好,沒正月冷。下雪也開春了,況且我穿得這麼厚實。就是女兒過來時看見花草了,都在雪下藏著,估計要凍壞了。幸好我院中後花園給月季杜鵑花們穿的棉衣沒拆,還能擋擋寒氣。”

“母親這幾日也多穿些,有什麼事讓嫂嫂們和我去。”燕明蕎把披風遞給丫鬟,然後往沈氏旁邊一坐,順勢就給沈氏捏起肩來。

她做這些已經很熟悉了,力道也均勻。

沈氏能看見燕明蕎臉上細小的絨毛,女兒眼睛明亮,眼睫毛又長又翹,臉上白裡透紅,下巴尖沒什麼肉,但臉上還圓乎著。

十三歲,也不算太大,婚事不急呢。

女兒養得好,白白淨淨,頭髮濃密,這兩年又從宮裡拿了方子,管變白的管黑頭髮的,估計也是看她越來越老,著急了,讓她也用。

但沈氏在這上面看得開,而且她都這個歲數了,還有兩年就四十了,用了估計用處也不大。

兒女們能好好長大,順利出嫁,她就心滿意足了。

“行了行了,中午想吃什麼?”沈氏按住燕明蕎的手。

但燕明蕎沒停,這才多大一會兒,“想吃燉牛肉,酸辣口的,燉得爛一點。母親,我牙好像全換掉了,現在吃東西可有勁兒了!”

燕明蕎張嘴給沈氏看,一口銀牙,乾乾淨淨的。

沈氏笑了笑,“那再加一個瑤柱蒸蛋,一早燉了花膠雞,再弄些青菜炒著吃。”

母女兩人吃飯,自在就好,六道菜足矣,剩下兩道菜讓廚娘看著準備,若是吃得高興,沈氏樂意給賞錢。

燕明蕎眼睛和嘴角一塊兒彎了,“好呀好呀,我還想吃玉米麵的窩窩頭,那個吃起來是甜的。”

總吃米飯,她都吃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