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彈指七載

“徐前輩，燕宇包藏禍心，罪在不赦，現已為我所誅。不過，其身後的九大世家，卻仍然是一顆毒瘤。若不將之剷除，只怕會貽禍萬年。”

酒又至三巡，菜復過五味，柴信遙敬了徐道青一杯後，忽然語氣清澹地把話鋒一轉。

此言一出，場間熱絡起來的氣氛，忽然又是一陣寂靜。

在座之人沒有傻子，當然聽得出這狀似隨意的語氣之中，隱藏了何等強烈的殺機。

饒是徐道青這個老謀深算，喜怒不形於色的老傢伙，聞言也忍不住眉頭一挑。

這位小爺話裡的意思，顯然是想要斬草除根啊！

他身為本城之主，卻被九大世家近乎架空般敷衍了許多年，按本心而言，自然也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而且身為一名合格的上位者，在燕宇死去的同時，他便已然動過這樣的心思。

可是，九大家族好對付，但其背後的燕蒼穹，卻絕非易與之輩！

那老傢伙論實力，或許比執法者劉宇還要遜色幾分，但是論心計、手腕，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須知，當初燕蒼穹在第二城擔任統領時，徐道青便已經擔任本城之主，而彼時的接引使，正是執法者劉宇！

那時的徐道青，便須仰二人鼻息，雖然貴為城主，明面上本城地位最高之人，實際上卻是有名無實。

到了後來，劉宇和燕蒼穹接連突破，成為了聖人王，一個被調往權力更大的執法司，一個則被委任為三十城的接引使。

這其中既有最高層的提拔之意，也是防止第二城本土勢力過分做大，成為某個家族私敵的一種手段。

兩人的讓徐道青在闇然神傷的同時，也難免生出了幾分輕鬆之意，畢竟身邊的兩座大山飛走了。

不過，以燕家為首的九大家族卻仍舊不肯放權，仗著背後的聖人王，可以說是肆意妄為，將這人族第二城幾乎經營成了私有領地。

以致於後來徐道青已然成就聖人王境界，也卻仍是苦苦隱忍，連邁入聖人王境界的事情都秘而不宣，為的就是避免打草驚蛇。

正是由於曾與燕蒼穹和劉宇共事過，他才對二人秉性十分熟悉，並且忌憚若斯。

“這……九大家族為惡者已然盡誅，若貿然再開殺戒，只怕名不正言不順，會引來非議。”

徐道青同樣是世家子弟，只不過並非此城出身，深知大家族之間博弈的潛規則。

他若是敢立即帶人去滅了九大家族，燕蒼穹和劉宇定然會狗急跳牆，甚至連最高層得知之後，都會嚴懲不貸。

即便他已是聖人王，而且還是一城之主兼接引使，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將全城世家屠戮一空。

“為惡者已盡誅？那可未必……”

柴信說話之間，陡然一揮手，離火神爐浮現掌中。

“嗡！”

隨著空氣微微一震，十餘道身著戰甲的身影浮現場間。

這些人顯然有些茫然，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

不只是這些人，場間的所有人，都對柴信此舉感到困惑。

“怎麼回事，莫非是執法者大人救了我們？”

“柴信！你這個魔頭，竟敢殺我燕氏一族族長，絕不會有好下場！”

片刻之後，那十幾人才漸漸回過神來，看到安坐於席位之上的柴信，不由紛紛大驚。

其他人也明白過來，這些居然是柴信先前刻意留下，鎮壓於法器中的九大家族高手！

“此子心機之深沉，絕不遜於任何老輩之人！”

徐道青怔了片刻之後，眼底不由閃過一絲忌憚。

到了這個時候，他豈能還看不透柴信此舉的深意？

“劉宇已畏罪潛逃，爾等餘孽敗類，還不俯首認罪？”

柴信放下酒杯，勐然站起身來，身軀之中透出一股威勢，壓向下方的眾人。

“什麼？！執法者大人逃了？不可能！”

九大家族高手紛紛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完全無法相信柴信所言。

但是，當他們神念捲過虛空，並無絲毫劉宇的痕跡時，頓時慌了。

“跑！”

“此子兇勐，速逃回族中，開啟護族大陣！”

幾乎剎那之間，九大家族的十幾名高手立刻飛遁而去。

對此，柴信卻無動於衷，臉上甚至浮現出一絲笑意。

許久後，他才重新換上一副冷臉，高喝道：“九大家族執迷不悟，包庇有罪之人，柴某豈能縱容？”

言罷，在眾人越發呆滯的眼神中，直接化作一道神虹，向著燕家的方向極速掠去。

“這……太狠了！”

望著柴信消失的地方，青詩仙子絕美的臉上滿是震撼，愣了片刻才緩緩開口。

到了這個時候，場中之人全都明白了柴信的用意。

他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九大家族！

之所以留下這十幾名高手，就是為了借緝拿兇徒之名，去大開殺戒。

“柴道兄去往大家族捉拿餘孽，徐城主莫非要靜觀其變？”

青詩仙子美眸轉向不遠處的徐道青，微笑著問道。

徐道青面色陰晴不定，最終咳了一聲，大義凜然地道：“為防九大家族魚死網破，老夫須坐鎮城主府，以免城內動盪！想來以柴小友的實力，足以碾壓九大家族中的一切兇徒。”

話雖如此說，實際上他就是想坐收漁利。

此刻借柴信之手滅掉九大家族，對他而言無疑是一樁天大的美事。

事後即便燕蒼穹和劉宇，甚至是最高層追究起來，他都可以抽身事外。

而且柴信也確實足夠聰明，事先就留好了那十幾個高手做由頭，否則對方這般光明正大地去對九大家族下手，徐道青這個城主兼接引使，也不好坐視不理。

畢竟冤有頭債有主，幹掉那些殺你的人也就罷了，沒理由去破家滅門，更何況人家族中還有一位實力強大的老傢伙。

想到柴信在戰鬥之初，那般緊張的狀態下，居然還能如此冷靜地考慮到這些，所有人都忍不住有些頭皮發麻。

這不僅是心計深遠，而且也意味著他對自己的實力擁有著強大的自信！

若是沒有自信能勝過劉宇，又哪還有多餘的心思，去佈置這些細枝末節？

這一日，人族第二城捲起了前所未有的腥風血雨。

九大家族膽敢對他下手，以柴信的為人，自然是毫不手軟地展開了報復。

不過，倒也不至於全部殺光。

其中，燕氏一族凡仙台以上修為者，盡被柴信誅滅；其餘八大家族，當代族長一系，及反抗者也盡數斬殺。

殺人並非目的，不過是為了平胸中之氣，若是無休止地殺戮，則會陷入魔障，影響自身道心。

至於九大家族的後人之中，會否出現傳奇小說中的復仇情節，柴信壓根不放在心上。

證道的第一要務，便是樹立無敵之心，倘若因心頭隱憂而殺盡天下人，註定難登大道之巔。

總而言之，殺人為道，不殺亦是道。

道之所在，存乎一心。

即使收斂了殺念，可柴信此舉卻依舊震動了整條古路，無數聽聞此事的人，都私下將“柴無敵”的稱號，換作了“柴魔神”。

對這個稱呼，柴信得知之後，也僅是一笑了之。

天下譭譽，與他何干？

說起來，這稱呼倒是與在北斗流傳的“柴魔王”，頗有些異曲同工之意。

另外，這個訊息傳到燕蒼穹的耳中之後，他自然是暴怒不已。

更是有傳聞說，他已然向最高層申請回轉，要將柴信這個“叛逆”正法，但卻被最高層駁回了。

不僅如此，最高層之中甚至有人下令申斥了燕蒼穹和劉宇，說兩人結黨營私，命他們閉門思過一年。

這個舉動釋放出的訊號，無疑等於表明最高層的態度——支援柴信！

其實這也不難理解，最高層對於下面某些接引使和執法者的不軌行為，當然不可能毫不知情。

只不過礙於一些原因，平日不好發作。

而今藉著柴信一事，卻是正好借題發揮，也算是敲打一下那些近來心思過於活躍的大家族。

再者說，柴信這樣天賦異稟，據傳以聖人境界，便壓過了高階聖人王的絕世天才，最高層又怎能不有所照拂？

到了那種層次，一家一地的得失早已不被他們放在心上；那些東西與整個人族的興衰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縱然最高層之中也有一些存在私心的老輩強者，但卻影響不了大局，畢竟人族的大方向，始終還是由隱世不出的幾位準帝把控。

即使給最高層那些大聖天大的膽子，他們也不敢違背幾位準帝的意思。

而這，也是人族能綿延至今，日漸昌盛的根本原因。

從此以後，柴信的名聲愈發響亮，徹底傳遍了整片星空古路，甚至在許多遙遠星域之中，都開始有“柴無敵”、“柴魔神”的傳說。

自人族第二城離開後，柴信一路前行，再無人敢與他為敵，甚至有不少人慕名而來，欲追隨其左右，只求朝夕指點。

對於這些人，大部分他都拒絕了，但也有一些真心誠意，且品行秉性都還算相投的，最終留了下來。

轉眼之間，七年時光悠悠而逝。

柴信很珍惜人族先賢遺留了無數機緣的這條試煉古路，始終未曾加快腳步，而是慢慢前行，細細體悟每一處可能存在的大道之機。

七年過去，雖然仍未渡劫，但自身領悟卻已達到極致，世間同輩之中，恐怕找不出超過他的存在。

這一日，他離開了人族第二十七城，沿著星空古路繼續前行。

在他身側，跟隨了七位人族俊傑，個個都是絕頂聖人的實力，其中甚至有兩人已是無敵聖人，距離聖人王也僅有一線之遙。

這七人的年齡都遠在柴信之上，最年輕的業已超過百歲，年長者更是將近三百之齡。

當然，以不到三百歲的年紀，達到他們這樣的修為，在整個人族，乃至萬族的眾多天驕之中，也委實排得上前列。

北斗星域那些聖人層次的存在，哪位不是至少三四千歲的老古董？

和那些人相比，不足三百歲的眾人，實實在在就是年輕人。

就好似百歲老人面前的十歲童子，正是清晨五六點鐘的太陽。

這七人本欲學古路上的一貫風氣，稱呼柴信為“主君”或“主上”，但後者卻拒絕了，直接讓他們稱“掌教”。

當得知教派名稱“還沒想好”時，七人的表情和當初的青蛟王、赤龍道人毫無二致，滿臉都是莫名其妙，不可思議。

但柴信卻說，教派之名事關氣運，當然得慎重，往後若有明悟，自然會福至心靈，不必倉促亂取。

聽了這番話，七人更是不明覺厲。

眾人走於星空之中，眼看即將抵達人族第二十八城，柴信卻忽然渾身一怔，停下了腳步。

“掌教，何故止步？”

七人中實力最強的一名魁梧青年上前，疑惑道。

這人名為李丹溪，也是眾人中最年長的一位，性情豪爽灑脫，好任俠，多仗義。

柴信並未答話，而是翻手取出了離火神爐。

眾人皆投去疑惑的目光，卻發覺巴掌大的神爐正在不斷輕顫，似乎冥冥中有某種力量在牽引。

“這……離火神爐怎會莫名震動？”

另一位實力與李丹溪極為接近的青年開口，氣質中有一股凌厲的鋒銳之意，彷彿一柄亟待出竅的神劍。

此人名為朱子風，近來修習一門劍訣到了瓶頸，故而體內蘊藏的劍意有些不受控制。

七人跟隨柴信已久，最短的也有三載有餘，自然認得對方身上的一些至寶。

“從未有這種現象，我想……應該是師父遇著了危機。”

當初告別姜太虛之際，對方曾在離火神爐之中打下烙印，只要柴信仍在北斗，對方便能借此烙印傳送而至。

除了此之外，也是一道化身，會在感應到柴信陷入危機時現身。

不過柴信進步神速，近年在試煉古路上已然難覓敵手，自然從未引動過這道隱藏在離火神爐中的化身。

“師父留下的烙印居然在弱化，北斗究竟發生了什麼……”

柴信眉頭緊皺，隨即趕緊收起離火神爐，抬頭望向眾人。

“你等可知，距離最近的星門在哪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