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伴峰要钱,一千块钱!

“好,好的……”肖叶慈赶紧从柳条箱里拿出了一千现金,给了李伴峰,李伴峰数了两遍,收进了内兜。

两下就此话别,肖叶慈母女去了何家老宅,李伴峰去了余家布行。

花枝招展的布行老板余男迎了上来:“您买布?您来这边看看,这是摹本缎、库缎,这边还有宁绸、花线春,这有花纱、杭罗,这还有杭纺、湖绉,您中意哪一样?”

这家铺子主卖绸缎,但李伴峰不想买布,他也不会裁剪。

余男说了半天,见李伴峰都不动心,转而问道:“您是不是要买成衣?我们这有裁缝,成衣要是看不中,也能给您做一件。”

李伴峰摇头:“我也不买衣服。”

余男咬着细长的烟杆,沉默片刻,笑道:“您买绢帕?”

“不买。”

“您买被面?”

“不买。”

“您买床帏?”

“不买。”

余男抽了口香烟,蹙眉道:“那您买什么?”

“买烟。”

李伴峰闻了闻烟的味道,觉得还不错。

余男忽闪忽闪的眨着大眼睛,又确认了一遍:“您来我们布行买烟?”

“你这不是有烟么?”余男正在抽烟,李伴峰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合理。

余男微微沉下了脸:“你是有意消遣我的?”

李伴峰不太懂消遣的意思:“到底卖是不卖?”

沉默半响,余男转脸对伙计道:“拿两包大仙女来,送给这位客人。”

大仙女,普罗州很出名的女士香烟。

伙计拿来了两包,李伴峰收进了口袋里。

“多少钱?”

余男莞尔一笑:“不用钱,送给你了。”

这人好爽快,可李伴峰从不白要别人的东西。

“给我做套西装吧,选好点的料子。”

余男摇摇头:“我们这不卖洋服。”

这家店,只卖传统服饰。

李伴峰看了看铺子里挂着的成衣,指着一件衣裳道:“我要这个……很长的衣服。”

余男回头一看,笑道:“您要一件长衫?”

“对,就是长衫。”

“老八!”余男招呼伙计,“拿尺子来,我给这位客人好好量量。”

余男亲自上手,给李伴峰量身,一边量,一边问道:“不知客人怎么称呼?”

“我姓李,排行老七。”李伴峰按习惯报上了李七的名字,转而反问道,“老板娘怎么称呼?”

“小女子姓余,单名一个男字,七爷,您要是看得起我,就叫我声掌柜。”

这位余掌柜不喜欢被别人叫成老板娘,因为她是这布行的主人,这是她自己的铺子。

“原来是余掌柜,失敬失敬。”李伴峰学着当地的口气,跟余男客套了两句。

余男正半蹲着给李伴峰量腰,抬起头闪烁着明亮的眸子,冲着李伴峰笑了笑:“七爷,您住在什么地方?衣服做好,给您送去。”

“我刚来里沟。”李伴峰敷衍了一句。

余掌柜拿着皮尺又给李伴峰量腿:“前几天,我见您来冯记杂货铺买过不少东西。”

这话的意思是,你不是刚到里沟,我早就留意到你了。

李伴峰也没否认:“来去匆匆,也没个固定住处。”

“那我怎么把衣服交给您?”

“三天后,我来取,布料你帮我选,先算下价钱。”

余男给李伴峰选了一块中等偏上的绸缎,用算盘拨弄片刻,问道:“您是用桓国钞还是大洋钱?半开我们也收。”

李伴峰不知道什么是半开,但大洋钱他是有的,他很想知道大洋钱的兑换规则。

“用大洋钱要多少。”

“连工带料,一块大洋。”

“桓国钞呢?”

余男愣了愣:“一块大洋兑五百桓国钞,这个不用我说吧。”

五百块钱做套衣裳,别说是在药王沟,就是在越州,对李伴峰而言,也有些奢侈了。

李伴峰拿出一块大洋,外加两百桓国钞,递给了余男。

余男正等着李伴峰还价,却发现他多给了两百:“您这什么意思?”

她以为李伴峰要七百买两件。

这是不能卖的,这价钱还的太狠。

李伴峰道:“一块大洋买衣裳,两百桓国钞,托余掌柜办件事,要是这几天有冯掌柜的消息,麻烦告诉我一声。”

余男一笑:“这是小事,不用钱。”

说完,余男把两百桓国钞还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摆摆手:“你只管收下,我想交你这个朋友。”

对李伴峰而言,没给人家钱,就没有让人家做事的资格。

余男很欣赏李伴峰的爽直,把钱收了,压低声音对李伴峰道:“衣服要是不满意,包退包换,另外有件事情,不知该不该告诉您。”

“掌柜请讲。”

“之前和您一起来里沟的一位朋友,在尾巴胡同要了饭,怕是撑不了几天了。”

和我一起来的朋友?

“哪位朋友?”

“就是那位敦厚壮实的朋友。”

秦小胖?

李伴峰一愣。

秦小胖家境不算富裕,可也没穷到要饭的地步。

更何况他还得了十一颗蛇斑丹,在普罗州,只要不是涉及特殊用途的东西,物价并不昂贵,一颗丹药卖一万,十一万,足够小胖风光一阵了。

他怎么可能要饭去了?

“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缘故?”李伴峰感觉事态可能有些复杂。

余男四下望了望,压低声音道:“七爷,您的那位朋友好像是因为卖丹药的事情,得罪了耿家药行,

药行的人把他扔到街上,找人守着,让他活活饿死,耿家药行和江相帮有来往,这是他们常做的事情。”

李伴峰闻言,思索片刻问道:“看守他的人,是修者么?”

余男点点头:“是修者,曾经还和我有些过节。”

“什么道门,什么修为?”

“修为不高,但道门特殊。”余男朝着柜台上吐了一口烟,烟雾变换,变成了一个“油”字,随即消散。

这女子能自由操控烟雾,李伴峰小声问道:“你是烟修?”

余男莞尔,笑不作答。

李伴峰又问:“今天主动和我搭话,是为了让我帮你报仇?”

余男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但如果七爷想救您那位朋友,小店愿意搭把手。”

李伴峰皱眉道:“这算是合作吧?你为什么要找我?”

余男道:“因为秦老板是七爷的朋友,七爷是个有本事的人。”

朋友这事,李伴峰不否认:“你怎么知道我有本事?”

余男吐出一口烟:“能从苦雾山活着回来的,都有真本事。”

这女人貌似早就盯上我了。

李伴峰思索了许久。

小胖落难了。

该不该帮他?

李伴峰并不欠小胖什么,就算之前欠过,事后也都还上了。

可他就快饿死了。

李伴峰挨饿的时候,小胖请他吃了两碗阳春面。

……

尾巴胡同,里沟比较闭塞的一条胡同,胡同两边都是老宅,住的也都是清贫人家。

白日里忙活计,路过胡同的行人不多,到了傍晚,行人渐渐多起来,跪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秦小胖,睁开了眼睛。

黄昏,是他活下去的最后希望。

一名路人见他破衣烂衫,还满身是伤,实在觉得可怜,给他扔了半块饼子。

小胖伸手去捡。

在他身旁,一名穿马褂,头戴毡帽的男子,一脚踩住了饼子。

“我让你吃了么?”马褂男低头看着秦小胖,朝他脸上啐口唾沫。

小胖没作声,把手收了回来。

有个路人看不惯,上前问道:“这位好汉,你难为个叫花子作什么?”

马褂男抬起头,左边眉毛下沉,右边眉毛上挑,嘴巴一歪,露出一个标准的痞子笑:“关你特么什么事?”

路人还想理论,旁边一名女子把他拉到一旁:“别管闲事,这是耿家药行立威呢,赶紧走吧。”

一听是耿家药行,路人没再多说,赶紧走路。

马褂男把地上的饼子踩个稀烂,一脚踢到了远处。

小胖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他是食修,一天不吃饭,就可能活活饿死。

昨天他吃了半碗冷馊饭,熬过来了。

今天到现在,什么都没吃,怕是熬不住了。

熬不住了也好,饿死了,就解脱了。

……

随身居里,李伴峰在等铜莲花。

挨过饿的人,不会忘记给他饭吃的人。

也许有人会忘,但李伴峰不会。

李伴峰看了唱机一眼:“娘子,我是给过你饭吃的,你可不能忘了我呀!”

嗤嗤~

唱机抽泣两声,带着哭腔唱道:“喂呀相公,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小奴勤勤恳恳侍奉相公,给小奴一口饭吃,难道相公还心疼么?更别说之前那些饭菜都不新鲜了。”

她这话说的,倒让李伴峰惭愧了。

得想想办法,给娘子买点新鲜的。

但买菜之前,得把装备带齐。

会喝血的短刀被莲花吃了,至少能炼出一颗锈丹。

虽然李伴峰原本就有一颗锈丹,可多带一颗,总觉得心里踏实。

奇怪了,今天莲花炼丹怎么这么慢?

PS:半开银元,又称二号银元,价值一般为一号银元(大洋钱)的一半。

各位读者大人,还记得油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