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快走，快走！”

“小勝，快回屋睡覺去，千萬別往外看！”賣雲吞的婦人聽到聲音，如驚弓之鳥般立刻收拾攤子，回家緊閉門鎖。

午夜的鐘聲幽幽響起，夜深人靜，街道的門鎖緊閉，宛如沉睡的巨獸。四個白色衣冠的小孩如幽靈般在前方跳舞開路，後邊緊跟著四個少女，臉上畫著慘白色的妝容，兩腮各點了一抹鮮紅色的豬血，眼神空洞無神，迷茫地看著面前撒下的那片白花花冥幣銅紙。

八個白衣男人抬著棺材，棺材旁邊環繞著鴛鴦影象，彷彿在訴說著無盡的哀傷。上方一朵大白花，猶如雪中傲立的孤獨舞者。棺材上釘著八顆紅木大釘子，狠狠地砸入，彷彿要將一切封閉。前後兩個少女緊緊握住燈籠，燈籠上懸掛著“凌”字，還有前方高高舉著的“凌”字旗子和白色喪旗，在風中飄搖。最前面還有一個人搖著辟邪物品帶路，嘴裡唸唸有詞，咒語聲在空氣中迴盪。

人們紛紛避而遠之，有的人來不及躲避，急忙轉身低頭，緊閉雙眼，生怕與這詭異的場景有一絲一毫的接觸，卻都沒有發現轎子後面緊跟著一個小男孩。

“小勝，你在哪裡呢？”等這轎子漸行漸遠，婦人回到房間，才發現屋裡空無一人。

“小姐，已經趕了一天的路，天黑了，前面就是新城，距離京都還有一段路程，先在此前歇著一晚，這舟車勞頓的怕小姐受不住”

“哦...好”

馬車坐在側位的女人，頭髮因為長期營養不良棕黃枯燥瘦瘦小小的，身上衣服早已破舊不堪，端端正正兩個手捏著坐著

聽到外面有人說話，緊張的看著正在坐主啃著瓜子的李嬤嬤，她一邊把嗑瓜子一邊給自己喝著茶水，把瓜子殼吐在馬車裡，還把鞋襪脫了盤腿坐著

馬車裡瀰漫著口水味和腳臭味，李嬤嬤瞅了一眼旁邊的葉薏婉，白了一眼“切”了一聲

默默的把頭低了下去，聽到馬車緩慢停了下來，好奇的往前拉了一小半車簾，看著前面街邊集市總是充滿著人來人往，吆喝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

集市上的商品琳琅滿目，有新鮮的蔬果、香氣撲鼻的食物、精緻的手工藝品等。商販們熱情地招攬顧客，展示著自己的商品

街邊還有各種表演，雜耍、歌舞、馬戲等，吸引著人們的目光，引得陣陣喝彩

這是她十六年第一次看到的場景，從小被父母送去鄉野，這是她第一次進城

馬車緩慢進入避開人群，她在便在車窗上看了一路，旁邊的李嬤嬤白眼都翻到天上了

“果然是什麼都沒有見過的野丫頭，這土樣，林小姐當心點別從馬車上掉下去了”

她沒有理會她冷嘲熱諷，而且好奇的觀望外邊的每個景色，直到在一處酒樓門前停下，馬車停頓，正坐著李嬤嬤放下沒有磕完手上的瓜子，拍了拍手簡單弄了一下衣服，先下來馬車後，馬車旁的倆丫鬟的齊刷刷帶著笑容看著她

這時也落出來假笑容，彎著腰板雙手放前面，笑嘻嘻語氣低聲下氣了起來

“林小姐，到客棧了”

她從馬車裡探出身體來，第一次坐馬車，不知道有臺階，準備好蹲下要自己跳下去的時候，李嬤嬤連忙握緊了她的手

“林小姐，慢點”

“好”

依舊保持的優雅的姿態，緊緊握住她下馬車

等一行人進去了之後，李嬤嬤拿著房的牌子鑰匙，給了葉薏婉身邊的丫鬟一把

“小姐，要是晚上有什麼事就來西廂二房來找我即可”

禮貌性的點了點頭，然後看向面前的丫鬟

“林小姐客房是在東廂三房”

“林小姐，奴婢就在旁邊的二房，如果有事可以叫我，我叫夏至”

“小姐，我叫芒種”

“好”

倆個奴婢前腳剛走，李嬤嬤這時便拿著戒尺開了門進來

面前板著臉手裡的戒尺還重重的拍了拍左邊的手

原本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容，然而當她目睹眼前這一幕時，笑容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嚴肅。只見她挺直了身軀，雙手背於身後，穩穩地站立起身來

“嬤嬤，這麼晚找我有什麼事嗎”

“趁著夕陽尚未完全落下，奴家謹遵老夫人之命，教導小姐一些進入府邸所需遵守的規矩和禮儀。畢竟府內家規森嚴，若不事先熟悉這些繁文縟節，恐怕小姐初來乍到會鬧出不少笑話，惹人非議”

“所以，還請小姐用心學習，以免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多謝嬤嬤教誨，薏婉自當用心學習”

“想必沭城的撫養你那老人和你提同講過你的身份，丞相府的嫡出的三小姐，剛出生便剋死了自己的親生母親，被府裡視為災星，出生不滿月被送到沭城的村莊由侍奉先夫人身邊的老人撫養”

“葉府是家大業大，老爺和二少爺又是朝廷重臣，背後有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呢，又怎麼可能會輕易承認一個對世事一竅不通、毫無見識可言的鄉野丫頭呢？”說出的話帶著點嘲諷看不清的意思

“所以，嬤嬤的意思是?”也不是傻子，也聽的出來

“老夫人病重，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想見小姐最後一面，把小姐接回來認祖歸宗，但是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葉府一直對外聲稱葉夫人當年生的孩子夭折，先夫人產後大出血，不幸一屍兩命而亡”

“因此，便是以老爺摯友林氏遺留孩子這樣一個特殊身份，踏入了這座深不見底的葉府大門”

“林氏之女?”皺起眉頭，疑惑的問她

“是老爺以前在沭城的知己”

“你進入府內先以林氏相稱，先叫林薏婉，到後面老爺自會給你改姓”

“齊娘年紀大了，為啥不能隨我入京”

“小姐，只有一個娘，那就是先夫人身份高貴，怎麼能這些人相同比較，至於齊氏還請小姐忘之，別回到了葉府說了不該說的話，招了人嫌”

“看來是來警告我的”小聲嘀咕著

李嬤嬤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趾高氣揚的勁兒，腰板挺得筆直，頭顱高高揚起，活像一隻驕傲的孔雀，彷彿在葉薏婉面前的是一個毫無氣質、毫無危險的土丫頭。

“小姐，我來給送衣裳了”

夏至抱起一套素雅的衣服，因為她本來就不受葉府其他人重視，自然去的時候沒有準備周到，沒有想過給帶衣裳，而是剛下馬車的時候，李嬤嬤吩咐人去隨便一個店裡買過來的

“小奴家今天就說到這，小姐早些休息，奴家就不打擾了”李嬤嬤特意提高嗓音，好讓門外之人能夠聽清她所說之話

但當她走到葉薏婉身旁時，卻又壓低聲音，對葉薏婉耳語道：“真實身份萬萬不可告知旁人，哪怕是府中的其他小姐少爺們也絕不能透露半分，甚至以後能處成的心腹奴婢，這件事知曉者甚少，整個府上唯有老爺和老夫人曉得內情。而小姐您此番進入葉府，無異於跳入火坑之中。至於能否尋得水源，成功逃離火海，那就完全仰仗小姐您自身的福澤與氣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