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璃少有心慌之下,沉默著一言不發。

王翠花絕不會想到自己寄予厚望的大師來了後會是這種反應,大驚之下下意識地選擇了自己最熟悉的方式,倒在地上就開始撒潑。

哭的喊的,都是這大師被鍾璃收買了,故而才為這妖孽說話,揚言要村民們一起上,將鍾璃和被收買了的大師打死。

鍾成激動得臉都成了豬肝色,不住地拍打著身下的木板,嚷著說鍾璃應該去死。

莫二嫂本就不信鍾璃是鬼怪之類的渾話,此時見得了大師的肯定,心下更是沒了顧忌。

聽王翠花罵得不像樣了,推開人群往前就跟王翠花對罵了起來,言語中不乏對鍾璃的維護。

其餘看熱鬧的村民先前對鍾璃的話就信了大半。

此時又得了大師的解釋,立馬就倒向了對自己多有益處的鐘璃,在一旁陰陽怪氣地諷刺起了鍾家眾人。

更有甚者喊著要將鍾家人趕出莫家村,打一頓為鍾璃出氣討公道。

鍾鐵蛋自打前幾日被鍾璃嚇了一通,至今都渾渾噩噩地不敢吭聲。

被村民遷怒了,神思恍惚之下竟然驚慌失措地倒在了地上,兩眼無神地大喊了起來。

“我啥都不知道!我啥都不知道!”

“是他們!”

鍾鐵蛋滿臉都是掩飾不住的驚惶恐懼。

指著王翠花和鍾成說:“這一切都是他們策劃的!他們想要燒死鍾璃霸佔鍾璃家的財產……”

“別殺我……”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這些都是他們做的……”

鍾鐵蛋此言一出,場面立馬就炸開了鍋。

鍾璃是鬼怪一說不洗自清。

莫家村村民群情激憤,叫喊著就要打死這家居心叵測的惡人。

鍾鐵蛋驚恐過度之下竟然抽搐著暈了過去。

王翠花和鍾成打死也沒想到,這時候竟然是親生兒子揭了自己的老底。

兩人氣得指著昏迷過去的鐘鐵蛋咒罵了起來,一點兒也看不出之前對鍾鐵蛋的寶貝模樣。

鍾家三口自亂陣腳,這一出捉鬼大戲,徹底成了一場無疾而終的鬧劇。

最後是村長出面維持住了情況,順帶著還主動替鍾璃做了主。

村長也覺得自己之前誤信了王翠花的話對不住鍾璃,此時處置起鍾家三口更是下手狠辣無情。

“清曄媳婦兒,按理說,這是你孃家人,我不該插手。”

“可他們在村裡肆意散播謠言試圖害人性命,其心可誅。”

“按規矩,理應將人趕出莫家村,永不許再踏進莫家村一步,這樣處置,你可有意見?”

鍾璃神色不明地笑了一下,淡淡地說:“我自嫁給莫清曄就算不得鍾家人,他們也跟我毫無干係,村長按規矩處置即可。”

村長滿意地嗯了一聲,轉身隨意點了幾個青壯男子就說:“你們將他們趕出村去!”

“從此,莫家村再不許再這幾人踏足!敢違背的,莫家村村民見了皆可對其進行驅逐!”

王翠花和鍾成見陰謀敗露要被趕出去,立馬就慌了神。

慌亂之下,竟然還想著找鍾璃求情哭求。

“鍾璃!鍾璃你不能將我們趕走啊!”

“你爹這樣,我們被趕出去就只能去死了啊!”

看鐘璃不說話,王翠花哭著衝上去抱住了鍾璃的腿,不住哀求。

“這次是我鬼迷心竅幹了錯事,可我們是你嫡親的家人啊!你難道就忍心眼睜睜地看我們去死嗎?”

在被趕走的威脅下,鍾成也忘了自己先前的可怖嘴臉,倉惶著喊:“鍾璃,我可是你親爹!”

“你可是我生的種!你要趕我走,那就是要害死我!”

“你害死親爹,這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鍾璃聽著耳邊的嘈雜,突然感覺到一股無言的疲憊。

她看著眼前哭求的鐘家眾人,無聲地在心裡和那個早已死去的鐘璃說了聲對不起。

我借你的身子重活一世。

本想善待你的家人,可現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們逼我的。

若你真有餘知,想來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鍾璃飛快地閉了閉眼,啞聲說:“抱歉,我想對我狠下殺手的人,並不值得任何同情。”

鍾成狠狠一頓,意識到鍾璃的話是什麼意思,立馬面紅耳赤地指著鍾璃咒罵了起來。

其中言語種種不堪入耳,連修身養性多年的相國大師都不禁微微皺眉。

王翠花也如喪考妣地跌坐在地上,一臉的眼淚鼻涕混合著塵土,狼狽得半分找不到先前跋扈的影子。

鍾璃垂下了眼簾遮住眼裡的複雜,對著村長說:“村長,他們在我家中尚有一些東西,可否讓人稍待片刻,我將那些東西收拾好後再送他們離去。”

鍾璃此舉可謂是仁至義盡,村長自然說不出別的。

鍾璃轉身進了屋子。

往常像小尾巴似的跟著鍾璃的莫清曄卻跟腳下生了釘子似的,站著一動不動。

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的視線一直都停留在相國大師的身上。

也許是感受到莫清曄的目光,相國大師對著他微微頷首,眼中盡是說不清的意味深長,甚至還有幾分戲謔。

莫清曄呼吸一窒,在暗處狠狠地剜了老和尚一眼,抿緊了唇角不吭聲。

不消片刻,鍾璃將鍾家三口本就不多的行李收拾了帶出來,放在了鍾成的跟前。

面對著鍾成不住口地咒罵,鍾璃始終很平靜。

末了,鍾璃拿出了一錠十兩的銀子放在了鍾成的腳邊,口吻平靜。

“這是我最後能給你們的,此後鍾璃和鍾家一脈再無干系,各人生死自負,恩斷義絕。”

鍾成著急去抓銀子,又心急想要去罵鍾璃,手忙腳亂之下,掙扎著從木板上摔了下來。

斷腿被壓住了,疼得險些當場就暈了過去。

原本失魂落魄的王翠花見著銀子,激動得嗷了一聲撲了過去,卻左腳絆右腳將自己絆倒著跪了下去,正正跪在鍾璃的跟前。

鍾璃見狀,微微俯身,看似是將王翠花扶起,實則是在王翠花的耳邊輕語。

“你說的其實是對的,原本的鐘璃的確早就已經死了。”

“而她,就是被你們這些人害死的,你們所有人,都應該是兇手。”

鍾璃不明顯地笑了一下,輕得不能再輕地說:“可惜,就算你知道了說出來,也永遠都不會有人再相信你了。”

王翠花瞳孔震顫,渾身僵硬著被鍾璃扶了起來……

好不容易站直了以後,王翠花卻突然情緒失控狠狠地推了鍾璃一下。

她瞳孔劇烈顫抖,因為過度驚懼,臉上刻薄得幾乎只剩下了麵皮的五官徹底扭曲成了一團。

猙獰得恍若誤入人間的惡鬼一般駭人。

“鬼啊!”

“你是鬼!”

“你是鬼!”

沒有人聽到鍾璃跟王翠花說了什麼,也沒有人知道,王翠花在剛剛到底知道了什麼。

所有隻看到王翠花將好心的鐘璃推得險些摔倒,情緒徹底失控指著鍾璃說一些不明所以的胡話。

莫清曄急急地上去扶住了鍾璃,看向王翠花的目光幾乎恨不得殺人。

鍾璃摁住了莫清曄暴怒的手,神色晦暗不明地嘆了一口氣。

“罷了,讓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