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女巫和羽毛

我叫阿卡託什，

我大概猜到了這是怎麼回事。

——4E，201年，爐火之月，2日，18:29——

這條從洛里斯泰德向南延伸的道路由碎石鋪就，它繞過寒落山脈的支脈後，在接近依琳塔娜湖附近時分叉，左轉的沿湖大道在經過一座哨塔後通向佛克瑞斯城，而直行的岔路則通向南方的賽洛迪爾首都省，最終會被山間一座充當關隘的要塞截斷。

而要前往戰友團此行的目標，格林茉莉女巫別墅，則需要踏上右轉的林間小路，在山腳附近尋找，畢竟關於那裡的具體情報由於年代久遠而十分模糊，所謂“別墅”究竟是山洞還是遺蹟或房屋也無法確定。

“這裡離我們的目的地已經十分接近，”艾拉看著分岔路上立著的指路牌說道，“現在需要考慮的是直接趕去還是等亞瑟趕來會合。”

“亞瑟……是誰？”辛丁用破舊的法師袍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有些發抖的聲音從兜帽下傳出。

“一個戰友，之前在執行別的任務。”艾拉瞥了他一眼。

野生狼人的想法她果然無法理解，既然曾在失控狀態下試圖傷害里亞、或者說拉維西亞，那就老老實實道歉，獲得原諒之後用以前的態度相處就好。

現在倒好，小姑娘明確說過不在意，他卻一副虧欠很多要全力補償的模樣，白天趕路時，無論需要不需要都各種照顧，再加上身上那件為了防止被佛克瑞斯的人認出來的兜帽長袍……

艾拉覺得如果他們兩個和自己素不相識的話，她可能會出於惡劣的第一印象把辛丁揍上一頓趕走。

不過，現在他似乎變得畏縮，似乎在恐懼著什麼？

“如果，如果我失控的話，請立刻毫不猶豫地阻止我。”此時太陽即將落山，湛藍與橘黃的顏色在地平線附近完美地漸變，但辛丁望著那個方向時卻彷彿看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

必然失控的變身？艾拉懷疑地瞄了一眼辛丁的右手，他戴著的戒指【海爾辛之戒】確實有些奇異，完全無法從手上取下，而且從中隱隱能感到一股野獸的氣息，可區區這種程度的魔法首飾，就算它能使人變身狼人，也沒有資格被冠以魔神之名才對。

“殺掉也可以嗎？”萊迪雅看了他一眼問道。

“呃，請儘量不要那麼做。”辛丁似乎感到殺氣般一抖。

“萊迪雅姐姐在跟你開玩笑~對吧？”里亞開口安慰，同時向萊迪雅求證，而這位男爵護衛只是隨意地點了點頭。

呵，艾拉無趣地想著，這種承諾完全沒有效力，如果需要的話，屆時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嗯，用盾拍死那個狼人？

——18:46——

“你們一，一定要晚上去嗎？”沿著小道走進樹林之後，辛丁由於陽光完全消失開始變得畏畏縮縮，下意識地遠離里亞，並靠近全身重擊的萊迪雅。

“根據記錄，那些烏鴉鬼婆一般不會在白天出沒，”穿林過草如履平地的艾拉看了他一眼：“就算我們能找到地方，也必須等到天黑。”

這傢伙還在擔心自己會傷到人？如果不是沒必要的話，艾拉甚至打算讓里亞變身和他比比誰的爪子更鋒利。

“真不知道你們去找那些烏鴉鬼婆做什麼，她們全是些不講信譽的奸商。”辛丁嘟囔著。

怎麼聽起來他似乎上過當？

“呵呵呵~這句話我可不能當做沒聽到喲~”在艾拉準備說什麼之前，一個古怪的女子聲音在隊伍側面響起，三人立刻組成了一個防禦陣型將里亞保護在正中。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那個賴賬逃走的小狗啊~”伴隨著同時給人清純、嫵媚、沙啞、冷冽等一系列不同感受的奇異話語，一名女性的身影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以艾拉的見多識廣，也不由得倒退了半步。

按照克拉科·白鬃的描述，烏鴉鬼婆是一種雙手被翅膀替代，腿部是鷹爪的古怪生物，於是艾拉一直猜測她們應該是“長著人頭的鳥”……

果然老頭子的審美觀有問題！難怪一大把年紀找不到老婆！

這名“烏鴉鬼婆”出現時，艾拉還以為自己看到了領主宴會上的某位貴族夫人，潔白的貼身紗裙，長而蓬鬆的後襬，以及垂下白紗的髮飾，整體看起來就像那種只能在宴會時穿戴，很容易弄髒，華而不實的禮服。

稍稍鎮靜下來之後，艾拉才分辨出，那些“紗裙”“後襬”“束髮”全都是由大片潔白的羽毛組成——她竟然用自己的羽毛編織成了一套精美的禮服。

而所謂翅膀替代雙手也根本是無稽之談，這位女性有著正常人的雙手，只是在前臂後側生長出瞭如翅膀般的大片羽毛，組成了類似禮服套袖的形狀，正好和她身上的“禮服”相稱。

克拉科唯一說對的地方是腳，這位女性的羽毛不足以覆蓋全身，可以看到她潔白的雙腿自膝蓋以下開始出現暗黃色的角質，越向下顏色越深，不過在艾拉以為會看到一雙猛禽的利爪時，卻在那裡看到了一對由角質構成，有著尖銳高根的古怪“鞋子”。

“怎麼樣~是不是很好看？”女性朝女獵手露出一個微笑，艾拉這才發現她即使在容貌上也不遜於那些真正的貴婦人。

“呃，不疼嗎？”艾拉指指她的“鞋”，雖然整體看上去像是皮質長靴，但怎麼想都應該是對爪子扭曲而成的。

“嗯~還好~”女性一邊回答一邊朝辛丁看去：“至少這樣就不會被人隨便罵成‘怪物’啦~”

“別信她的話！”辛丁大聲說道：“越漂亮的女人就越會騙人！”

瞪——

這下不僅那名“烏鴉鬼婆”，艾拉、萊迪雅甚至里亞都一起轉頭瞪他。

“我是說——烏鴉鬼婆可不是都這個模樣，她把自己打扮成這樣就是為了更好的騙人！”辛丁嚇得後退了幾步，然後才繼續說道。

“嗯，你騙過他嗎？這位……‘女巫’？”艾拉覺得用烏鴉鬼婆來稱呼對方實在不合適，於是從此行的目的地“格林茉莉女巫別墅”裡擷取了兩個字來用。

“我們雖然曾經是‘女巫’，但目前的形態被海爾辛大人稱為‘鷹身人’~”她回答道：“你可以叫我‘艾維娜’~”

“好的，艾維娜，我是艾拉。”女獵手點點頭。

“我知道你們的來意，艾拉、萊迪雅，還有……拉維西亞~”艾維娜點頭微笑，然後看向正在保持警戒的辛丁：“他是狼人，想必你們都知道了~”

“他找到我們~想要解除狼人血脈，但付不起代價~於是轉而選擇了能夠不再‘不受控制變身’的方法~”

“騙子！我帶上那枚戒指後還是會不受控制的變身！”辛丁雖然距離挺遠，但還是聽得很清楚，於是大聲反駁。

“我們成功地讓他從‘不受控制地變身’轉為了‘被海爾辛大人控制著變身’，但他似乎很不滿意的樣子~”艾維娜攤攤手：“一百二十枚金幣買一隻戒指已經很便宜了哦~”

“那不是更糟了嗎？！”辛丁聲音越來越大，距離卻越拉越遠，似乎準備一個不對就逃走。

“唔……”艾拉皺起眉頭看了看身邊的里亞。

這麼說來，辛丁突然變身並襲擊她並非是一場意外，而是狩獵之魔神有意識地要殺死里亞……但這是為什麼？因為她能輕易地轉化成狼人嗎？但那就更不應該了，雖然魔神行事無法以邏輯推斷，可至少應該有個目的才對，祂無緣無故殺死一個潛在的強大信徒是想做什麼？在沒有信仰祂的情況下就算死亡也是撈不走靈魂的吧。

作為能夠自控的狼人，艾拉完全無法理解辛丁的困境，只好暫時把這個話題放下，向艾維娜詢問來這裡原本的目的。

“徹底解除狼人血脈嗎？”艾維娜想了想，從手臂上噌地拔下一根羽毛走到艾拉麵前開始晃動它：“嗯，你儘量不要動喲~”

“咦？哎？”艾拉穩穩地站在原地，但隨著艾維娜羽毛的晃動，她感覺到自己體內有什麼東西在跟著一起晃。

嗤……轟——

艾維娜手心升起一團火，騰地把那片羽毛燒成灰燼，而艾拉只感到“那東西”猛然前撲，差點把自己帶倒。

“那是血脈中的‘狼魂’，”艾維娜拍拍手：“只要燃燒足夠的鷹身人羽毛，它們就會被吸引並從血脈中跳出，屆時你們只要親手殺掉它就好。”

“親手？”艾拉皺眉，其他人還好說，里亞要怎麼殺掉一個狼魂？如果之前感受到的力量就來自狼魂的話，可不是一個人能輕鬆對付的。

“幫忙也可以，但最後一下要交給她~”艾維娜解釋。

“什麼！拉維西亞也是？什麼時候！”辛丁又叫嚷起來。

他還是早點變身讓我們敲暈比較方便……

“那麼，具體需要多少羽毛，以及，代價是什麼？”艾拉問出了最重要的問題。

“全部，姑娘，”艾維娜嘆了口氣：“你們需要支付鉅額的報酬，足夠讓一名鷹身女巫願意為此拔掉自己身上所有的羽毛變回凡人才行——每人次。”

“殺掉比較快吧——噗！”辛丁話說到一半就被旋風吹飛，狠狠撞到了身後的樹幹上。

“你可以試試看~”艾維娜緩緩升空，無數銳利的風刃開始在她周身匯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