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5、自由之翼（二十五）

――TR.82.12.8――

行星艾爾地表，卡拉神廟廢墟。

這是一處以暗沉石材修建的巨型四面體建築，它聳立於地表的三部分各自稍稍分離，空出了三道可以讓人抵達神廟中心的道路。

神廟的主體建築尚且完好，但那三條通路上和神廟中心的各種擺設和裝飾已經被破壞殆盡，整片廢墟一片狼藉，彷彿已經沉寂許久。

而在一片死寂中，一顆暗淡無光的水晶忽然亮起微微的藍光，將某種無聲無息又異常響亮的心靈之音擴散開去。

【今天，我們將奪回我們家園，】

【奪回，星靈的榮耀！】

滋嗡——

廢墟的黑暗中，有九隻閃爍著藍光的眼眸亮起。

嚓，嚓，隨著沉重的腳步聲，一名盔甲已經殘破不堪，水晶裝飾完全碎裂，左眼被一道長長爪痕刺瞎的高大星靈從陰影中走出，拾起了那塊水晶。

“【是卡拉的援軍？】”又有兩名和他有著同樣盔甲的星靈從黑暗中走出。

“【不，】”獨眼星靈語帶嫌棄：“【是我那愚蠢的哥哥，‘沉睡的塔薩達爾’。】”

“【首先，他不是你的哥哥，”“其次，他也不愚蠢，】”

最後從黑暗中出現的，是兩名盔甲款式同獨眼星靈大不相同，比起衝鋒陷陣更適合坐鎮後方的星靈，行動間甚至留有殘影。

“【塔薩達爾的稱號不是‘沉睡者’，”“他是一名高階聖堂武士。】”

兩名星靈就這麼一人一句地把話講完，聽起來就像同一個人在講話。

“【哼，默契程度是比不過你們兄弟。】”獨眼狂熱者頭也不回。

“【神聖的卡拉連線著我們。】”疑似雙子的星靈異口同聲地說道。

“【吵架的事可以等等，】”另一名語氣穩重些的星靈“開口”：“【塔薩達爾是不是找來了原生物種的援軍？如果它們的實力不足，我們不能冒險同他們聯絡。】”

“【我收到了召喚，必須回應，一如既往。】”獨眼星靈反手把水晶拍在一隻體型渾圓，有一隻獨眼的奇特金屬造物上。

呼~兒~

那隻金屬造物吸收到了水晶的能量，凌空飄了起來，還晃了晃身子彷彿要抖掉身上的髒東西。

“【走吧，小探機，】”獨眼星靈向神廟外走去：“【我們給塔薩達爾發訊號。】”

“【卡爾達利斯！我希望你知道你在做什麼！這會讓已經離開的蟲群再次返回！】”穩重星靈有些氣急敗壞。

“【我們知道你想儲存神廟的通訊裝置，”“但塔薩達爾是唯一能使用它的高階聖堂武士。】”雙子聖堂武士反過來勸道。

“【我當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被稱為卡爾達利斯的獨眼星靈正在向外前行，聞言雙手一抖，從腕部探出一對散發著耀眼藍光的光刃：“【戰死沙場、馬革裹屍。】”

“【……】”沉穩星靈沉默一下，舉步跟了過去：“【如果我們戰敗，我一定會讓你活到最後，看著你錯誤決定造成的後果。】”

“【我們是‘阿昆德拉（犧牲之人）’，】”最後那個一直沒有發聲的星靈開口說道：“【從不畏懼危險。】”

————

神廟之外，一片死寂。

棕褐色，混合了骨骸和枯木的焦土，漆黑髮亮，被高溫熔化的岩石和山崖。

即使見過多次，面對這種情形，一行五名星靈也默然無語。

這些廢土景觀已經將他們印象中艾爾原本的青山綠水徹底覆蓋，即使星靈的水晶科技相當發達，想要將整顆星球恢復舊觀，也是幾乎不可能的事。

最好的結果也是清理出一些關鍵建築和地區，供後來人追憶和警示。

“【看來那就是塔薩達爾請來的救兵。】”卡爾達利斯仰頭看向天空，一艘龐大的戰列艦正帶著閃電和狂風突破大氣層。

“【這數量遠遠不夠，我們應該先——你！】”穩重星靈說到一半，便看到卡爾達利斯指揮探機在神廟入口開啟了一道折越裂隙，不由氣結。

“【雖然兵力少，但塔薩達爾從不做沒把握的事，】”卡爾達利斯環顧四周，“【我們現在應該做的是，防禦蟲群發現這裡動靜後發動的攻擊，直到它的援兵抵達。】”

“【附近都沒有看到蟲群，或許——】”

轟隆！

沒等雙子聖堂武士之一把話講完，周圍的泥土轟然爆開，十多頭異蟲破土而出直接撲向幾名星靈。

這瞬間，每個星靈觸鬚般的髮辮上都有細碎的藍光亮起，並使每個人理解了當前的狀況。

【共計八頭跳蟲、四頭刺蛇。】

【六頭跳蟲兩兩一組各自撲向三名狂熱者，兩頭刺蛇正打算朝兩名聖堂武士噴吐骨刺，另有兩頭跳蟲和兩頭刺蛇因為位置不好正在調整。】

這瞬間，三名狂熱者盔甲上暗淡的水晶再次亮起，令他們以一種驚人的高速躲過了跳蟲的襲擊，短距離走過一條曲折如閃電的路線，避過所有蟲爪，將光刃刺入那些刺蛇的體內，生生打斷了骨刺的噴射。

同一瞬間，兩名聖堂武士對即將朝自己噴吐的刺蛇視而不見，直接對可能陷入混戰的狂熱者和跳蟲所在的位置施放了心靈風暴。

雙方同時動作的結果就是，狂熱者擊殺了刺蛇，而聖堂武士摧毀了所有跳蟲，所有星靈連身上的靈能護盾都沒有波動一下。

“【看來各位沒有因為長時間的躲藏而忘記怎麼戰鬥。】”卡爾達利斯說了句不知是褒是貶的評價。

“【你要說怪話也只有現在了，】”穩重星靈向周圍一指：“【我們既然發生了戰鬥，指望那些蟲子還沒發現就是不可能的。】”

神廟周圍，密密麻麻的蟲子宛如漲潮般聚攏而來。

————

“【你覺得塔薩達爾帶來的援軍足夠應付這種場面嗎？】”穩重星靈不知何時同卡爾達利斯並肩而立，關注蟲群的同時也在看空中的戰艦。

“【這不關塔薩達爾的事，如果這些土著無法應付這種場面，他們就絕不會來，】”卡爾達利斯冷笑一聲：“【這是，低等生物追求保住自己性命的本能。】”

“【他們已經懸停了一段時間，無論要做什麼也該開始，】”穩重星靈道：“【或許他們的指揮者發生了爭執，或許——】”

嘣，嘣，嘣！

便在這時，附近的地面忽然再次爆開，從中鑽出三隻圓滾滾綠油油的怪異蟲子，打著旋衝向探機剛剛開啟的折越裂隙。

【三隻毒爆蟲，完全命中將導致裂隙關閉，心靈風暴距離不足，擊殺全部毒爆有87%的機率需要犧牲一名狂熱者。】

“【呵——】”穩重星靈低笑一聲，直接化作幻影衝了出去。

“【喂！等等！】”幾名星靈同時試圖阻止他。

“【為了阿昆德拉！】”沉穩星靈大喝一聲，關閉了與同袍間的卡拉連線。

嗤啦！

他一光刃斬開了衝的最前的毒爆蟲，而後由於收刀不及被第二頭撞在身上，靈能護盾完全崩潰。

“【可惡——】”由於護盾崩潰一瞬間的干擾，他揮刀斬向第三名毒爆蟲的動作慢了那麼一線，而這足夠對方撞到他身上爆炸了。

咻！波兒！

原本已經眯起眼睛迎接死亡的沉穩星靈發現毒爆爆開的聲音似乎不太對，重新看時，發現有一個黑乎乎的，留著一頭辮子的肥胖生物出現在他面前，而那頭沒能爆炸的毒爆蟲正在被一柄奇異的赤紅飛行武器反覆穿插。

“見鬼，因為靈能躍遷比較快所以我得先下來是什麼邏輯？”那個生物正在用沉穩星靈不太理解的話語嘮嘮叨叨：“我必須找星靈要一頓大餐做補償——話說他們沒有嘴要怎麼吃東西？”

“【你——】”沉穩星靈正準備建立精神連線同他對話，卻聽到周圍蟲群一陣嘶鳴。

嘩嘩譁，嘣嘣嘣——

呈包圍狀的蟲群彷彿受到了“出現援軍”這件事的刺激，不再嘗試最低損耗的戰術，如洩洪般一湧而下。

“雷諾！你再不來！我就把布塞法洛斯吃掉！”胖生物似乎開始胡言亂語。

嗖——碰！

一隻方方正正的巨大箱子從天而降，正砸在蟲群奔襲的路線上，而後箱門開啟，從裡面走出三個體型同之前那個黑色生物比較接近的生物，但細節上有不少不同。

“我說過‘後腳就到’吧，”身穿重型黑色盔甲的生物對著奔襲而至的蟲群舉起手上的武器：“我看到你們了——”

噠噠噠！

血肉橫飛間，異蟲的先鋒部隊為之一滯，而後飛快地更換陣型，從直線衝擊變成了弧形包抄。

這種實體彈丸武器，最大的問題就是載彈量不足，如果需要換彈。

沒等星靈思考清楚，黑甲生物已經打光了武器的子彈，嘀嘀咕咕地開始換彈夾，而此時的距離，已經足以看清最前方的異蟲滴落的唾液了。

“‘重力噴湧’！”一同掉下的另一個生物控制她手上的炮類武器丟出一團重力干涉靈能，直接將附近的異蟲全部凌空吸了過去。

但這個靈能力本身沒有殺傷——

“死吧！死吧！”最後那個身穿藍色動力裝甲的生物丟開同黑色動力裝甲有些近似的武器，摸出一對爆矢槍，直接衝進蟲堆裡大肆開火，不到三秒就把這批蟲子屠戮殆盡。

“幹得好！米拉！馬特的事我會幫你的！”

“你真是個好人！泰凱斯！”

星靈決定暫時不發言了。

————

“有誰需要火嗎？”

“嚐嚐大傢伙！”

“坦克手就位！”

隨著一個又一個“空投倉”降落，“人類”的各種部隊和機械也紛沓而至，而且他們的武器似乎特別適合對付蟲子，不斷攻擊的異蟲幾乎到不了近戰範圍便已經灰飛煙滅。

這令幾名原本已經做好死戰準備的星靈反而顯得無所事事了起來。

“【看來塔薩達爾果然不打無準備的仗。】”

“【我同這些‘人類’聊了聊，發現它們的武器都是用來對付同類的，”“所以對體型相近的異蟲效果非常好。】”

“【為什麼要對付同類！？】”

“【你還是太年輕，個體意識過強的種族都這樣。】”

“【但是，他們的數量還是太少，即使補給充足，也很難應對整個艾爾上無盡的蟲群，尤其是那種體型特別大的——】”

轟！轟！轟！

彷彿聽到了星靈們的低語，蟲群后方出現了十多頭猙獰可怖的雷獸，搖著腦袋上的巨大獠牙朝人類和星靈的陣線衝來。

“見鬼！那是什麼！”

“我們得撤退！”

“誰有戰術核彈？”

幾輛“攻城坦克”齊射一番發現毫無效果時，原本志得意滿的人類部隊忽然慌亂了起來。

咕嚕！吱吱吱！

然而，沒等那些雷獸繼續接近，和它們同樣數量的巨型藤蔓拔地而起，將每一隻都牢牢捆住並向地底託去，旁邊的小型異蟲瘋狂攻擊也毫無效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巨獸消失在地底。

同迷惑不已的人類僱傭兵不同，星靈們能清晰地感知到掃過戰場的龐大靈力。

“【他們還有如此強大的靈能者？】”

“【或許他們真的能拯救艾爾。】”

吱吱吱——嗡！

便在這時，探機一開始製造的折躍門終於將一顆巨型卡拉水晶從虛空中拽了出來，星靈們同時感到了久違的靈能連線。

“【朋友們，好久不見，】”塔薩達爾的聲音同他折越而至的身影一同出現：“【很抱歉沒能在艾爾遭遇攻擊時同你們並肩作戰。】”

“【現在也不晚，你可以在光復艾爾的過程中同我們一起，】”卡爾達利斯一邊說一邊左右看了看：“【但，如果你找來的援兵只有這麼點，我建議大家還是趁早撤退。】”

“【不止我們，在艾爾的其他地方，還有不少像你們一樣躲起來的同胞，】”塔薩達爾搖頭：“【我得在這裡同卡拉聯絡和求援，同時為雷諾指揮官的部下營救我們同胞的行動吸引注意力，所以，即使要撤離，也不是現在。】”

“【也就是說，】”卡爾達利斯磨了磨手上的光刃：“【我們還有一場硬仗要打，沒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