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劍清楚。

葉凡是要一點點折磨死自己。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杜劍能清晰感知到腦袋被劍尖逐漸刺入的劇痛感。

這痛覺從天靈蓋傳遍四肢百骸,讓身體的每一寸都在為之顫慄,而且疼痛感還在不斷增加。

偏偏杜劍還發不出任何聲音,宛若被施展了禁言咒。

杜劍沒有求饒。

他知道求饒也沒用。

那張滿是鮮血的臉上,寫滿了絕望,麻木,以及一絲……解脫。

就這樣死去也好。

終於能從師尊季命手中解脫了。

見此。

葉凡有些意外的挑起眉頭,看到杜劍這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便知道問不出什麼。

葉凡思慮再三,在原地留下一道感知陣法,然後隱匿於黑暗。

佈下感知陣法是為了釣魚。

只要杜劍那藏於幕後的師尊探出神識感應,葉凡就能順藤摸瓜找到對方本尊所在。

但——

葉凡失望了。

直至天亮,直至巨劍的劍身深深刺入杜劍體內,奪去了杜劍的性命,杜劍師尊依舊沒有出現,彷彿根本不存在似的。

葉凡忍不住掐訣卜了一卦,天機一如既往的被矇蔽。

“老東西,還挺有手段的。”

葉凡面色漸冷:“你不是想要龍脈之靈嗎?我倒要看看你還能藏多久!”

說罷。

身影化作流光消失。

而此刻的小區,已經被諸多武者圍攏住了。

眾人看到宛若受到天罰懸浮於空的杜劍,全部呆滯原地頭皮發麻。

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那殺了吳天雄的神秘強者究竟是何人,竟然能讓九品大宗師死的這般悽慘!

可怕。

太可怕了。

尤其是王宗、沈重這批來的最早的六品巔峰武者。

他們是眼睜睜看著,那柄巨劍一點點沒入杜劍體內,然後目睹了一位九品大宗師無聲的死亡。

寒意順著腳底湧遍身體每一寸。

華國武道界的天。

變了。

……

武道共九品。

但真正能踏入九品的武者屈指可數,現在華國攏共才四位。

多的時候不過一掌之數,少的時候只有兩位甚至一位。

如今……

坐鎮南方的九品大武宗身死,將打破現有的格局,華國不僅將亂成一團,就連其他覬覦華國的國外武者亦將虎視眈眈。

作為東海市武道協會副會長的王宗心情複雜的很。

他知道葉道長很強,但沒想到居然這麼強,竟然能將九品的杜劍像貓戲老鼠般玩弄於股掌之中。

葉凡的真實境界,又該是怎樣的恐怖?

相比較王宗。

沈重很快恢復心境,臉上平淡到彷彿根本不在意此事,但很多武者都偷偷打量過來。

畢竟。

沈重名氣在武道界還是很大的。

作為當年最負盛名的天驕武者,若非被吳天雄與杜劍二人聯手壓制,恐怕沈重早已入了八品。

如今。

昔日兩個仇人盡數死在東海市,很難說不是因果。

沈重轉身離去。

他要將這個訊息告訴白九爺,杜劍一死,江北的杜家再也不是心頭大患,甚至有機會反將一軍,將對方的地盤奪過來!

“葉道長,我沈重欠您一條命,我替妻子跟女兒的亡魂謝謝您……”

回白家的路上,沈重終於抑制不住內心的悲傷,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跪在地面‘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

雖然沒能手刃仇人,但吳天雄跟杜劍打破了‘禍不及妻兒’的江湖規矩。

隨著吳天雄跟杜劍死亡,將血海深仇藏匿三十年的沈重自然要以牙還牙。

這種不成文的規矩是要遵守的,否則你做了初一,別人就能做十五。

沈重回到白家,在白九爺門外深深鞠了一躬,又深深望了白家老宅一眼,便拄著柺杖一瘸一拐的走了。

“唉。”

一聲嘆息在老宅中迴盪。

天雖然剛剛亮,但杜劍的死已經在華國掀起了滔天巨浪,即便是在燕京甚至西北華北區域的豪門跟武道世家都收到了訊息。

而作為江南巨擘的白家,更是第一時間收到訊息。

白家所有人都集中在白九爺屋內,但想要為沈重送行的白家人盡被攔住。

“爺爺,您為什麼不讓我們出去。”白卉不解道。

“沈重對你好嗎?”

“特別好,像是我第二個親爺爺。”

“所以你就更不能去了,他是要去殺人,心有牽掛是要吃虧的。”

“……”

白卉聽懂了。

眼神瞬間通紅起來:“爺爺,您的意思,是沈爺爺再也不會回來了?”

白九爺沒說話。

白卉忍不住默默流淚。

白九爺揉了揉孫女的腦袋,又對兒媳周雅吩咐道:“聯絡飛機將沈家族人全部送到國外,立刻馬上。”

“是。”

周雅沒有猶豫,更沒有多嘴問為什麼。

白九爺目送相識多年的老友沈重離開白家,原本挺直的背部突然彎了下來。

他知道。

從今天起。

這世間再無白家管事。

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但沈重揹負著殺妻之仇辱女之恨等了足足三十年,若非葉凡殺了吳天雄跟杜劍,沈重還要繼續等。

但沈重……

肯定等不到下個三十年。

“老沈,走好。”

白九爺身前小桌有兩個茶杯,他依次倒滿了茶,眼中滿是對故人的哀悼。

這一天。

九品大宗師慘死東海。

兩個小時後。

位於東海市的西北武道世家吳家七十九口人,慘遭滅門。

六個小時後。

江北杜家發生一場宗師戰。

沈重以六品巔峰斬殺七品境的杜家宗師,杜家上下無一活口,血流成河。

“今日痛快,是真他媽的痛快!”

“你殺我妻女,廢我境界,殺我族人,我便滅掉吳家、杜家滿門,咱們誰也不欠誰的!”

“可惜老子沈重一輩子不欠人,唯獨欠了白家跟葉道長一份恩情,下輩子當牛做馬為您二位報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重撐著斷裂的短棍,背靠著杜家那鎏金卻被鮮血染紅的木門,眼皮子越來越沉。

依稀間彷彿看到。

溫柔含笑的妻子在遠處不斷向自己招手,清純可愛的女兒在唱著那首最愛的童謠。

沈重眼角流淌兩行熱淚,嘴唇顫抖,呢喃道:“我終於有臉來見你們了。”

西北短棍沈重。

力竭身亡於江北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