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是不是很得意?”她衝上來,同時高高舉起手,“黎川不打算跟我結婚了,你還敢狡辯你沒有懷孕?”

連城後退閃避,梁文菲手臂在空中劃出破空聲,力道太猛,帶得她踉蹌。

連城一把扶住,並非她聖母好心,實在是梁文菲現在金貴,萬一在她面前摔倒有個意外,到時候黃泥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

“少裝模作樣假好心,賤人!”梁文菲揮臂揚開她,另一隻手趁勢舉起來,迅速落下。

連城厭煩至極,狠狠扼住她手,“大清早,你又發什麼癔症。沈黎川跟你結不結婚,管我屁事。還有懷孕,影片都證明了,你是沒長眼,還是健忘症?”

“我不信。”梁文菲怒不可遏,“影片被你做了手腳。”

“潑髒水沒完沒了?”連城直視著梁文菲,“你這麼疑神疑鬼的性子,我不信從醫院回來後,你沒有去查沈黎川的行程。我這半年就前天堵車見他一面,隔著倆車門,還有交警,大庭廣眾之下,我能意念懷孕,還是沈黎川蒲公英成精,風一吹,種子就落到我身上?”

“夠了,連城。”梁母快步走過來,一把推開她,護住梁文菲,“菲菲是不是疑神疑鬼,你去醫院抽血,結果一出來什麼都清楚了。”

連城接連倒退幾步,勉強穩住身形,心卻晃盪得快要從嗓子眼蹦出來。

她察覺梁母態度變了,以前縱容梁文菲,對她有孕實則半信半疑。

偏偏這個檔口,沈黎川反悔了,五分懷疑直接竄升九分。

連城知道這次不能善了了。

她微微打個顫,“媽媽,我是您養的,脾性、觀念,人格都是您塑造的,您教我自重自愛,教我人要有尊嚴,您最瞭解我的,現在不信我了嗎?”

梁母沉默。

她的沉默不像心軟憐惜,更像是一種體面預設。

預設連城這次必須抽血,以此證明跟沈黎川毫無關係。

連城十指全蜷在一起,死死摳住手心,目光越過樑母,看向餐廳門口的男人。

梁朝肅似乎也贊同,視線隔空交匯,他一對濃黑的眉宇下,眼睛銳利幽深。

連城從未指望過他會站在她這邊,可今天沒有第二條路,任何微末的希望,她都必須抓住。

“梁朝肅。”她顫聲喊,“你說過信我,這話還算數嗎?”

靜默數秒。

連城心如死灰。

梁朝肅走過來,鐵錚錚的神色冷峻又淡漠,“沈黎川找法源寺大師出面,以半年內沒有適宜日期為由,推遲婚事,你知情嗎?”

連城眼皮狠狠一跳。

權貴名門最講風水,注重命理。日期不合這件事可大可小,感情堅固的自然不怕。要是不堅固,再遇上一方想反悔,拿這個藉口先拖延,拖延到大眾都預設了,退婚順理成章。

沈黎川這個舉動,不論出自什麼目的,她是一點沾不得。

“我該知情嗎?你出爾反爾不信我,總相信自己吧,我昨天從醫院回來,一直在全家人眼皮底下,我像是知情嗎?”

梁文菲恨恨,“你要是沒作怪,為什麼不敢驗血?”

“誰說我不敢驗。”連城扭頭,“我要不敢驗,就不會答應體檢,可這次算什麼?醫院人多眼雜,一旦傳出去,梁文菲你考慮過樑家的顏面嗎?”

連城竭力定神,觀察梁朝肅和梁母的臉色。

梁朝肅老辣,喜怒不辨,梁母卻是有些遲疑。

沈黎川本是連城的未婚夫,當年訂婚沒多久變成梁文菲的。圈子裡已經議論紛紛,至今不忘。

假若再傳出沈黎川推遲婚事,連城緊接著去醫院驗孕。

前後串聯,絕對是重磅的猛料。

古往今來,豔聞越錯綜複雜,越涉及禁忌血親,就越吸引人。

梁母現在即便不冷靜,也能想到會傳成什麼德性。

連城及時抓住這絲遲疑,“再者,現在抽血和三天後體檢沒區別。沒必要賠上樑氏集團的口碑,一旦掀起輿論,影響股價,董事局利益受損,屆時群起為難爸爸和梁朝肅,你替他們出面穩定?”

“你危言聳聽——”梁文菲卡殼,她在口舌上一向鬥不過連城。

梁母顯然被說動,一家主母再偏向女兒,也不能賠上家族。

她轉而看向梁朝肅,只有哥哥,每次都會無條件幫她,“哥哥。”

連城也看梁朝肅,他這一刻眼神奇異,雙瞳濃亮,饒有興致地,意味不明的,看不懂卻黏在她身上。

連城頭皮發麻。

再回神,他面色已然全部冷硬,聲音也冷硬,彷彿她剛才是個幻覺。

“心理學上有一種現象,一個人突然大義凜然,佔據道德高地裹挾他人意志時,要麼是真的高尚無私,要麼是極端心虛,你是哪一種?”

連城立即要辯駁,張嘴卻忍住了。

寂靜數秒,梁文菲立即判定,“啞口無言,你心虛了。”

連城攥緊手,她不能慌,更不能急著回答。

梁朝肅偵訊強,談判更是高手。南方商界流傳一句話,寧願酒局喝到死,不上樑氏談判桌。

他精於語言陷阱。兩個選項,看似第一個是生路,倘若她回答是為梁家,為梁氏,等於承認是佔據道德高地,轄制梁文菲,避免抽血。

屆時,梁母剛升起的那點遲疑,會徹底煙消雲散。

梁家富貴,驗孕方式也多,單純抽血也可以安排私人醫生上門,還有更簡單的辦法,驗孕棒。

梁文菲蠢,沒反應過來,梁母只要一冷靜,絕對能想到。

她必須在有限時間,讓梁母親口答應她不用抽血。

連城抬起頭,在梁文菲徹底錘死她之前,先發制人,“你說對一半,我啞口無言,可那不是因為心虛。”

“媽媽——”她目光移向梁母,”我只是很難受。每次梁文菲無事找事,您覺得我不尊重她,佔口舌之利欺負她,我並不想這樣,可也只有這樣,您才會看我一眼。”

“惱火也好,失望也罷,您的目光會落在我身上。”

連城每一句話都是真情實感,此時一洩而出,後背不知不覺垮塌下去,險些站不住。

“當年是媽媽留下我,要是媽媽現在嫌我了,讓我走好了。不要這樣輕賤我,讓我連作為一個人的尊嚴都沒有。”

“尊嚴是自己給的。”梁母臉上毫無動容。

沈黎川推遲婚期的時機,實在太巧了。

連城聲淚涕下的自我剖白,肝腸寸斷,化作一把刀,插中梁母心中的不安猜疑。

“你要有尊嚴就去驗,事實會證明你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