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花彈這個東西,放在炮筒裡自然是炮彈,但是如果空手往人堆裡扔,也不是不能當成土炸彈來用的。

不過不得不說的是,這玩意兒太重。

一個開花彈的重量,普遍在好幾斤乃至於更重,這個規格的炮彈…

扔不出去很遠,因此正常情況下,這玩意兒並不能用來當做投擲物使用。

不過一個東西是什麼用途,關鍵是看,在什麼場合,怎麼個用法。

像是城樓的爭奪戰,這東西就很好用,城樓底下都是齊軍,隨便扔出去,效果就會不錯。

蘇定眼睛一亮,連忙說道:“沈公這法子好,齊人這麼密集,炮彈扔出去炸開,效果一定絕好!”

他想了想,又說道:“不過,中軍炮營的炮手很金貴,現在能夠剪引線的炮手也沒有多少,是不是不要讓他們這樣上戰場,免得傷到了他們,損失太大。”

沈毅搖頭:“這東西,除了他們之外,沒有人用過,引線到底多長,也不太好把握,引線短了沒辦法丟出去,在咱們這邊炸了,會生出亂子,引線要是長了…”

沈毅看了一眼蘇定,繼續說道:“齊人很可能會把它扔回來。”

“所以,還是要這些炮手上去為好。”

“又不讓他們去跟齊人直接拼殺,都是淮安軍將士,無有高低貴賤之分,該讓他們上,就得他們上。”

蘇定聞言,也不再猶豫,他對著沈毅抱了抱拳,開口道:“末將親自去部署。”

沈毅點了點頭,開口道:“最好是今天晚上,能把兗州的南城門給破了,最好是能佔據兗州城南的一部分割槽域。”

蘇定抱拳應是,然後轉身大踏步走遠。

沒過多久,鍾明就收到了命令,這會兒他還在城樓上,聽到了蘇定的傳令之後,二話不說,從城樓上往下一躍,跳在了雲梯上,然後輕輕一跳,就是四五級樓梯,幾個跳躍,便跳下了城樓,腳踏實地。

他在戰場上穿行,大步奔向蘇定,見到蘇定之後,抱拳道:“蘇將軍!”

蘇定看了看滿身血氣,汗水蒸騰的鐘明,心裡也忍不住讚歎了一聲好漢子,他拍了拍鍾明的肩膀,指著一旁三十來個揹著揹帶的淮安軍將士,沉聲道:“掩護他們登上城樓,戰事立時就會容易許多。”

鍾明回頭,瞥了一眼這些人,也沒有問為什麼,便低喝道:“隨我來!”

蘇定有些無語,望著他的背影,叮囑道:“當心自身安全!”

蘇定回頭,抱了抱拳,然後大步走向城牆,喝道:“炮營!三輪炮火掩護!”

他一聲斷喝之後,立時有人奔向中軍炮營,傳達他的指令。

現在炮營,歸屬蘇定統籌指揮,自然不會不同意,很快,一聲聲炮聲響起。

鍾明深呼吸了一口氣,等第一輪炮火結束,喝道:“玄甲衛,盾!”

十幾個玄甲衛,立刻持盾,朝著城樓上攻去。

鍾明回頭,對三十來個炮手低喝道:“你們跟在我身後,一起登上城樓!”

他看了一眼這些炮手背後的背囊,想也沒有想,喝道:“來人,接過他們的背囊!”

玄甲衛裡,立時有幾十個漢子上前,從這些炮手手裡接過背囊,這些炮手也都是淮安軍,臉面上有些掛不住,有人大聲道:“這位將軍,我們也是淮安軍將士,我們背得動!”

“不要廢話!”

鍾明板著臉,喝道:“爬兗州城,一個不小心就會死,你們爬過嗎!”

他拍著自己的胸脯,大聲道:“老子上去十幾次了!”

“我這些兄弟們,也都上去過至少四五次!”

“跟在我們身後就是!”

他依舊一馬當先,兩隻手反覆抓住雲梯的兩邊,如同猿猴一般靈活,往城牆上攀爬。

此時,炮營的第三輪炮火剛剛結束,城牆上的齊人沒有辦法管他們,再加上城牆上還有淮安軍將士在支撐,鍾明很順利的就爬上了城牆,他持刀順勢一砍,便砍刀了一個齊人。

但是城牆上的齊人畢竟太多,鍾明又剛剛腳踏實地,來不及眼觀六路,被一個左後方的齊人一刀砍中的後肩!

他身上穿著鎧甲,如果是砍在後背上,都很難砍傷,但是這一刀,正砍在他鎧甲的縫隙處,好在力道不大,只入肉半寸。

鍾明吃痛之下兇性大發,怒喝了一聲,回頭一刀砍中那齊人的胳膊,巨大的力道,那人的胳膊直接飛了出去,躺在地上打滾哀嚎。

鍾明回頭,喝道:“快一些!”

在他的掩護之下,三十多個炮手,大部分都上了城樓,只有三四個人被落石砸中,滾了下去。

而那些開花彈,也被玄甲衛給運上了城樓。

鍾明當機立斷,大聲道:“結盾陣,護住他們!”

說完這句話之後,鍾明本人卻沒有待在盾陣之中,而是兩手持刀,闖進了敵陣之中。

一眾炮手拿到了自己的開花彈之後,也不敢怠慢,快速估算了一下距離之後,都從腰裡取出小剪刀,修剪了引線的長度之後,點燃引線,奮力朝著城樓上齊人密集的地方丟去。

在盾陣的掩護下,他們暫時刀箭無傷,距離齊人也足夠近,一個開花彈丟進齊人之中,幾乎沒有給齊人反應的時間,立時炸開。

伴隨著一陣齊人的哀嚎,這個盾陣往前走了十幾步,來到了城牆的另一邊,看著樓道上正在源源不斷衝上來的齊人,炮手中領頭的中年人一聲大喝:“往樓道上扔!”

三十個人,每個人都背了差不多七八個開花彈,聽到這一聲指令之後,眾人再一次飛快的修剪引線,一齊朝著樓道上扔去!

這一扔,硬生生給玄甲衛清出了一塊空地!

城樓上,淮安軍將士的壓力驟減!

然後雲梯架設,更多的淮安軍將士,湧上城樓!

這一幕,被遠處觀戰的沈毅看在眼裡,他緩緩放下手中的千里鏡,回頭看了看已經又回到他身後的蘇定,開口道:“看來,這東西確實有用。”

蘇定也跟著點頭。

“末將想了想,似乎也就這種場合有用處了,如果是野戰,基本上沒有任何用處。”

沈毅笑了笑,開口道:“守城的時候應該也可以用,效果不會比落石和金汁差到哪裡去。”

“後面我跟趙師兄說一聲,讓他多召集一些鐵匠,儘可能多生產一些這東西出來。”

說到這裡,沈老爺看向戰場上,感慨道:“這個鍾明,確實生猛。”

“薛威見到他,估計要相見恨晚了。”

蘇定聞言,跟著笑了笑,開口道:“薛將軍是大巧若拙,可比他強多了。”

“什麼大巧若拙,你不要捧他,他要學要成長的地方,還有很多。”

笑罵了一句之後,沈毅看了看東邊,面色嚴肅了起來。

“薛威將來能不能獨當一面…”

“就要看他這一仗能不能打出來了。”

………………

入夜,泗水縣。

泗水也是距離兗州很近的一個縣,不過這裡早已經被蘇定犁過一次,眼下城裡的守軍不存,連縣官都已經跑了。

薛威兵達泗水縣之後,並沒有進城,而是在泗水縣城外紮營。

紮營之後,薛大將軍在他的帳篷裡,掛起了地圖,藉著燭火,盯著這張山東地圖發呆出神。

一直到子夜時分,肚子餓了的薛威,讓人弄了塊牛肉,他一邊啃著牛肉,目光依舊盯著地圖。

“薛將軍。”

帳外有報信的小校開口道:“邸報司駱司務來了,說要見您。”

薛威精神一振,立刻站了起來,大聲道:“快請進來!”

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親自走出營帳,將駱勇迎了進來,拉著駱勇坐下之後,他滿臉笑容,開口道:“駱大哥親自來了,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情報?”

“沂州齊人已經動了,就跟在薛將軍身後。”

駱勇從袖子裡,掏出沈毅的手令,遞在薛威面前:“薛將軍請看,這是司正的親筆手令。”

薛威連忙接過手令,看了一遍之後,認真疊好,收在了袖子裡,然後他看向駱勇,問道:“駱大哥,小弟要一直能確認沂州齊軍的位置。”

“但是我不太好派斥候出去,驚動他們,只能勞動邸報司了。”

駱勇想了想,回答道:“這個應該沒問題,他們人數太多,動起來瞞不了人,太準確的位置可能不好把握,但是誤差至多也就是十里。”

薛威摸著下巴思索了一番。

“差不多夠了。”

他站了起來,大聲道:“讓人把萬鍾喊來!”

先鋒軍成軍之後,薛威除了帶著自己帶起來的下屬之外,還把萬鍾給要了過來,當自己的副手。

很快,萬鍾就一路小跑過來,見有外人在,他對著薛威抱拳低頭:“薛將軍!”

薛威看著他,緩緩說道:“明日一早,你領大軍繼續西進兗州。”

“我帶五千將士,化整為零,裝作流民,停留在泗水一帶。”

他拍了拍萬鐘的肩膀,爽朗一笑。

“在徐州府沭河的時候,沈公便用過這招。”

“等沂州敵人進泗水。”

薛威咧嘴道:“我纏住他們,兄弟你領兵,殺他個回馬槍!”

萬鍾一愣,連忙說道:“薛將軍,還是末將打阻擊,您領主力罷。”

“廢什麼話,我是主將,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薛莽子大聲叫嚷。

“放一個齊人到兗州,你我兄弟,以後都不要在淮安軍廝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