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的身體並不好。

沈家雖然沒有到缺衣少食的地步,但是沈毅自小身體就有些羸弱,而且有些太瘦了。

正是這個有些羸弱的身體,才讓沈毅在縣衙沒有扛過去,身死大牢之中,迎來了這個新的沈毅。

現在的沈某人接手這個身體之後,自然不能再坐視身體孱弱下去,先前身體還在養傷,沒有辦法鍛鍊,但是入住書院之後,他身上的傷就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了。

因此,沈毅在學舍裡給自己制定了一個非常規律的鍛鍊計劃。

首先是吃肉。

這一點沒有什麼問題,因為甘泉書院並沒有後世學校裡的那種食堂,秀才們與舉人老爺們平日裡也就是在這裡聚一聚,然後就可以自由離開去城裡吃飯,至於住在書院裡的少年學生們,一般都是自己做飯吃,或者是有人給送飯過來。

當然了,有市場的地方就有生意,每天飯點的時候都會有不少小攤小販,在書院門口旁邊的的一處空地上擺攤賣飯,那些家庭條件寬裕的,便會出來買飯吃,學院是不會管的。

沈毅雖然自己會做飯,但是自己一個人燒飯實在是麻煩,再加上書院門口有賣飯的地方,也用不著自己去燒。

除了吃飯之外,更重要的是鍛鍊身體。

於是乎,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甘泉書院每天一大早,就會有一個少年雙手握拳,繞著書院跑上三圈,跑完三圈之後,少年便會去書院門口吃飯,然後繼續繞著書院再跑三圈。

一連四五天都是如此。

這種在這個時代略顯怪異的舉動,自然引起了一些人的議論,尤其是有不少人認得沈毅,知道他前段時間身陷命案,剛從牢裡出來沒多久。

於是乎,書院裡就有人傳,說沈七在牢裡被打傻了,現在有些不正常了。

也有一部分取笑沈毅譁眾取寵。

不過對於這些風言風語,沈毅本人是不在乎的。

他現在必須要把自己的體能鍛鍊上去,畢竟……

這個時代是可以有很多老婆的…

雖然將來他會不會有很多老婆,現在還是未知之數,但是趁現在年輕,總要為將來做打算的嘛。

這天,沈毅照常晨跑,晨跑結束之後,便回學舍擦洗了一番身子,換上了一件乾淨衣裳,然後從桌子上拿起一篇昨晚上寫好的文章,朝著陸安世所在的院子走去。

經過上一次交談之後,陸安世對沈毅明顯上心了不少,這位江左大儒還親自考校了一番沈毅的學問,並且給他佈置了一篇文章。

這個時代的科考制度,雖然考試流程與明朝類似,但是考試的內容是不太一樣的,除了考官臨時發揮之外,主要的科目有三個。

帖經,墨義以及策論。

帖經很簡單,就是從聖賢書裡摘錄一段,讓你完形填空。

墨義是闡述聖賢書中某個段落的意思,大約與翻譯類同。

第三個科目,也是最重要的一個科目,則是策論。

相比較來說,前兩個科目都可以完全靠死記硬背,畢竟聖賢書的註釋,古往今來不知道多少,只要多看看那些大賢的註釋,就不會有什麼問題。

最難的就是策論。

策論則是論述當前存在的政治問題,寫出一篇文章,交給考官評判。

之所以科舉制度會形成這種變化,主要是因為六十年前的那場“元熙南渡”。

元熙皇帝身陷北蠻,朝廷被迫放棄燕都,搬遷到了現在的都城建康。

搬到建康之後,北境蠻族不依不饒,帶兵南下,意圖馬踏中原,讓大陳朝廷上下官員戰戰兢兢,朝野之間竟然沒有一個人有辦法退敵。

於是,當時帶著朝廷搬遷到建康的元德天子昭告天下,求抵禦北蠻之法,最終一個讀書人來到建康,面授天子退兵之法,天子依法施為,成功退卻北境蠻兵,保住了大陳的半壁江山。

自那之後,策論便成為大陳科考的主流,幾十年來幾乎每一屆科考都會考學子策論。

按照朝廷的說法,就是“問政於天下”。

沈毅這麼多年都在讀書,對於他來說,帖經墨義都不是什麼問題,因此陸夫子給他出的便是策論,策論的題目是“邊患”。

邊患,是大陳王朝經久不衰的話題,六十年來一共二十三次科考,二十次正科,三次制科,其中以直接以邊患為題的策論,就多達三次,與邊患有關的題目,更有五次之多。

因此,六十年來,邊患這個題目被無數讀書人寫過,基本上已經寫爛了,但是不管旁人寫過多少遍,這個題目還是每一個讀書人必須要寫的題目之一。

沈毅這些年讀書,這方面的策論集也不知道看了多少,這篇文章他只花了一晚上時間,便寫了出來,簡單修改之後,就要拿去給陸夫子斧正。

來到了陸夫子院門口敲響了院門之後,僕人很快領著沈毅進到了陸安世的書房之中,這會兒陸安世正坐在書桌上寫些什麼東西,抬眼看到沈毅進來,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椅子,開口道:“你先坐,等老夫寫完這篇文章。”

沈毅乖巧點頭,老老實實的坐了下來。

約莫過了一柱香之後,陸安世依舊在埋頭書寫,時不時皺一皺眉頭,很是入迷。

“爹。”

書房外,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

陸安世停下毛筆,看向沈毅,開口道:“老夫在寫一篇很重要的文章,不能分心,你出去與她說,讓她晚一些再來。”

沈毅連忙點頭起身,小心翼翼的來到了書房門口開啟房門,然後邁步走了出去。

他已經做好了抱大腿的習慣,既然決心要抱大腿,就要聽話懂事一些。

推開房門之後,沈毅就看到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約莫十六七歲的姑娘站在書房門口。

這姑娘面板白皙,柳葉眉,大眼睛,唇紅齒白,正是陸夫子的獨女陸小姐。

此時這位陸小姐手裡還拎著一個食盒,估計是來給陸安世送吃的。

沈毅看著陸小姐的面容,愣神了一個呼吸,然後微微欠身,行禮道:“見過陸小姐。”

這位陸小姐,是“沈毅”與陳清共同的夢中情人。

不過現在的沈毅與原先那個沈毅已經不能說是一個人了,因此只是失神了一瞬間,就回過神來。

“沈公子也在。”

陸姑娘看了看沈毅身後的書房,輕聲道:“我爹呢?”

“先生在裡面寫一篇文章,叮囑過不能打擾,他讓小姐過段時間再來找他。”

陸小姐“噢”了一聲,把手裡的食盒遞在了沈毅手上,然後開口道:“這是我給爹做的點心,你一會兒轉交給他。”

沈毅兩隻手接過食盒,然後對著陸姑娘輕聲道:“多謝小姐救命之恩。”

先前沈毅就一直想跟這位陸小姐當面道謝,只是這幾天都沒有碰到,如今終於碰到了,自然要好好謝謝她。

如果不是她,沈毅很難從大牢裡脫身。

陸姑娘睜著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一遍沈毅,然後輕聲道:“沈公子太客氣了。”

說到這裡,她用好奇的眼神看了看沈毅,問道:“對了沈公子,我聽說你這幾天,每天都繞著書院跑步…”

“書院裡的人都在議論你呢。”

這種問題,如果是尋常人可能會有些剛才,但是沈七郎面不紅氣不喘,正色道:“回小姐,我是為了跑得快一些。”

“這樣,下次範東成他們再作惡,便追不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