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自然就是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

至於放火,是燒掉齊人的輜重還有營帳。

主要是燒掉糧草。

不過這其實沒有什麼大用。

畢竟這裡目前還是齊人的地盤,哪怕把他們的軍糧統統燒掉,他們還有一個穩定的大後方,可以源源不斷的給他們繼續提供糧食。

不過在戰場上,燒輜重算是基本操作,任是哪個將軍,看到了敵人的糧倉糧庫,都沒有忍住不燒的道理。

凌肅的西路軍,也是歷經戰火磨練出來的,此時雖然沒有把西路軍全部帶出來,但是也有五六千人。

在凌肅的號令下,這些休息的精力飽滿的西路軍,一路銜尾追殺北撤的齊人。

不過這些齊人也算是訓練有素的軍人,他們有殿後的軍隊,一邊後撤,一邊開始整理陣營,等到後撤出十餘里的距離之後,原本散亂不堪的陣型,就已經基本上緊實了起來。

等到周元朗整理完陣型,準備回師反攻的時候,只聽到淮安軍金鐵之聲大作。

鳴金,就意味著要收兵了。

而這個時候,淮安軍追出城外,只有二十里左右,這個距離,是不太可能留得住他們的。

凌肅騎在馬上,手持長刀,砍殺了一個來不及逃走的齊人之後,便開始發號施令。

“乙字營殿後,其他千戶營,開始有序後退,撤回城中,不得戀戰!”

凌肅在淮安軍,尤其是在西路軍中,威望都僅次於沈毅。

他說出來的話,自然沒有人敢不當回事,於是乎淮安軍很快變陣,開始緩緩向徐州城撤退。

凌將軍並沒有第一時間後撤,而是跟在乙字營當中,時不時用望遠鏡,觀察著齊人的動向。

確定齊人沒有反攻追擊的態勢之後,凌肅才騎馬,一路奔回了徐州城。

他進了徐州之後,才知道沈毅一直在城樓上觀戰,凌肅連忙跳下戰馬,一路小跑上了城樓,對著城樓上一身書生服色的年輕人恭敬抱拳:“沈公!”

這會兒,東方已經有些魚肚白,也就是說,這場襲營,大概打了半個晚上。

沈老爺對著凌肅招了招手,示意他站在自己身邊,等凌肅站過來之後,沈毅才開口問道:“今夜這場仗,有沒有體悟出什麼?”

凌肅低頭想了想,開口道:“沈公,咱們…”

“似乎缺騎兵。”

沈毅滿意的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凌將軍越來越懂我的心意了。”

淮安軍現在,最起碼有九成,乃至於九成以上的兵力是步卒。

之所以這樣,不是因為沈毅偏科,不去訓練騎兵,而是因為南朝實在是太缺戰馬,像沈毅這種兵部的“自己人”,都在兵部搞不到多少戰馬。

甚至,現在淮安軍的那些所謂的騎兵,也只是步卒騎在馬上而已,很多馬匹都夠不上戰馬的標準。

更不要說什麼人馬合一,列陣衝鋒,以及騎射了。

沒有騎兵,或者說沒有大量騎兵,帶來的最明顯的缺點就是…

腿短。

就拿今夜的戰事來說,如果沈毅手裡有騎兵,不需要太多,只需要一萬左右合格的騎兵,便可以直接從兩翼穿插,切割齊人的陣型,這樣一來,配合步卒,很容易就可以把北邊的這一兩萬齊人,吃掉大半!

如果配合的好,甚至可以全殲!

但是現在,齊人後撤,淮安軍就只能很蠢笨的在齊人後面追。

最多算是喝了口湯,沒有吃上肉。

沈老爺扭頭看了看東邊的日出,緩緩說道:“咱們大陳缺戰馬,但是北齊是不缺的,以後咱們要想法子,弄一支精銳的騎兵出來。”

凌肅想了想,開口道:“戰馬要在更北邊的草場裡才有,短時間之內很難去那裡,咱們想要戰馬,就只能從齊人手裡搶。”

“那就從齊人手裡搶。”

沈老爺笑呵呵的說道:“畢竟朝廷,只是不許咱們收編俘虜,沒有說不許咱們收編敵人的馬匹。”

凌肅也跟著笑了一聲,然後開口道:“除了戰馬之外,還有就是缺能練騎兵的將軍,咱們大陳的將領,大多數也都是步卒,少有精通騎射的。”

沈毅摸了摸下巴。

“是這個道理,得尋個機會,從北齊捉一個回來才成。”

說到這裡,他才看向凌肅,開口道:“今夜戰果如何?”

凌肅微微搖頭,開口道:“他們後撤的太果斷,我們追之不及,只殺傷了齊人數百人。”

“正如沈公您所說,只是去打打秋風。”

“那也可以了。”

沈毅滿意的點了點頭,輕聲道:“讓他們知道,咱們尋到機會,是會出城迎敵的,這樣他們攻城的時候,就不會肆無忌憚了。”

凌肅低頭。

“沈公英明。”

………………

轉眼間,又是四五天時間過去。

這四五天時間裡,徐州北邊的敵人去而復返。

徵南軍在海州的近兩萬兵力,也從徐州東邊,緩緩的靠近了徐州城。

而徵南軍在淮河西邊的兵力,也被抽調了兩萬人左右,正在一步一步靠近徐州。

至於西面,則是宿遷附近的徵南軍,已經在徐州西邊二三十里處紮營。

這天下午,沈毅帶著一眾將領,來到了徐州的西城門城樓上。

他們人手一個千里鏡,看著西邊。

不過暫時沒有發現敵人的蹤跡。

可能是離得太遠了。

沈老爺看了一會兒之後,把手裡的千里鏡遞給一旁的蔣勝,然後回頭看向身後的幾個將領,神色平靜:“海州的齊人,估計也快要到了,等海州的齊人一到…”

“徐州便被四面圍城了。”

沈老爺靜靜的問道:“諸位害怕否?”

此時在沈毅旁邊的,是凌肅,蘇定,薛威,劉明遠,張猛五人。

有資格參與進來的第六人萬鍾,因為胳膊受傷,現在還在養傷。

這五個人,齊刷刷的對著沈毅抱拳,沉聲回答道:“回沈公,屬下等不怕!”

薛威更是笑著說道:“不怕他們來,就怕他們不來,沈公,這幾天末將與蘇將軍,已經把該準備的守城器械統統準備妥帖了,等齊人到來,便讓他們知曉,我們淮安軍的厲害!”

沈毅揹著手,目光依舊看著西邊,他緩緩說道:“提醒諸位一句,這不是一天兩天的守城戰,甚至不是一個月兩個月的守城戰,預計,咱們守徐州,估計要在半年時間左右。”

“也就是說,要守到年底。”

“因此,這場仗大家每個人都要有耐心,有恆心。”

說到這裡,沈老爺笑了笑,開口道:“當然了,半年時間肯定不是每一天都在打仗。”

“如果咱們打的好,可能一兩次戰事之後,齊人便不敢來送死了,那時候便只是圍城。”

“我要叮囑的,就是這裡。”

沈毅面色平靜道:“如果齊人不敢動彈,咱們被齊人圍在徐州城裡,那個時候才是最不能懈怠的時候,四個城門的把守,一點也馬虎不得。”

“要時刻記得,咱們是怎麼進的徐州城。”

說到這裡,沈毅嚴肅了下來,開口道:“各營守城門的將士,如果有人擅開城門,該營便從千戶到小旗,統統斬首!”

話說到這麼重,五個人連忙紛紛低頭,抱拳應是。

“好了,你們去忙罷。”

沈毅想了想之後,開口道:“估計兩三天之後,徐州就要徹底被圍起來了。”

“是!”

很快,眾人都轉身離去。

凌肅猶豫了一下,還是留了下來,站在了沈毅身後。

沈老爺回頭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凌將軍還有什麼問題?”

“屬下有事,想要請教沈公。”

沈毅點了點頭:“你說。”

凌肅低著頭,開口道:“沈公,您立下如此大功,朝廷不派兵來接應咱們淮安軍麼?就任由齊人兵困徐州?”

沈老爺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他,然後開口笑道:“誰來接應咱們呢?總不能是淮河水師。”

“禁軍想要到北邊來,恐怕也不太容易。”

說到這裡,沈毅靜靜的說道。

“不過凌將軍放心,我做事情向來是有足夠把握之後再做,我既然會把諸位帶到徐州來,自然會讓諸位平平安安。”

說到這裡,他自嘲一笑:“畢竟我本人也在徐州。”

“屬下沒有懷疑沈公您的意思。”

凌肅連忙低頭。

“屬下只是想,朝廷怎麼也應該有所動作才對。”

“我還是那句話。”

沈毅看著凌肅,開口道:“淮安軍只需要打好仗,打勝仗,至於朝廷的事情。”

“由我來處理。”

凌肅這才恭敬抱拳。

“屬下明白了,屬下是粗鄙武夫,有說錯話的地方,萬望沈公不要見怪。”

“不怪不怪。”

沈老爺拍了拍凌肅的肩膀,搖頭道。

“凌將軍說這話就太見外了,這淮安軍到現在,有凌將軍你一半的功勞,你問一下,是應當的。”

凌肅鬆了口氣,對著沈毅抱拳道:“那屬下,去安排守城事宜了。”

沈毅笑眯眯的點頭:“守城的時日很長,記得跟下面的人好好溝通,不要讓他們帶著情緒。”

“是。”

凌肅恭敬抱拳離開。

而沈毅,依舊站在城樓上,看了看南邊。

“真好奇啊…”

沈老爺呵呵一笑。

“不知道趙大將軍,現在是個什麼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