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這是皇帝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因此特意讓高明過來,送了一份“安慰禮”給沉毅。

不過皇帝畢竟是皇帝,出手很是大方。

隨隨便便,就把一座大宅子送給了沉毅。

要知道,這裡可是寸土寸金的建康,沉毅現在住的是二進的宅子,而且是一座差不多八成新,地段在建康北城的宅子,這座宅子在建康這種地方,賣個兩三萬銀子輕而易舉。

兩三萬兩!

這麼說罷,沉毅在這個世界也花了不少心思做生意,他跟許覆在自己蠅營了差不多一兩年時間,到現在雖然生意的規模已經擴大了不少,但是把沉毅與許復等人的資產統統變賣乾淨,這會兒估計也湊不出一萬兩現銀!

回想起上一次宮裡出錢讓他去“包養”顧橫波的時候,也是一出手就是兩萬兩銀子,嘖…

小皇帝年紀不大,內帑私庫裡倒是存了不少家底。

當然了,也有可能是先帝給他攢下來的過日子錢。

除了宅子之外,那道聖旨也非常關鍵。

今科翰林院庶吉士,只按常規取了十個人,也就是一甲三人以及二甲前七名,其他的進士都要進六部觀政,成為“觀政進士”。

而翰林院的十個庶吉士,則是成為翰林官,成為未來朝堂大員的預備役,成為所謂的“儲相”。

而沉毅這個二甲五十一名,如果能成為黑馬,一躍進入翰林院,那麼所帶來的好處,不僅僅是一個翰林的身份那麼簡單,更重要的是,這無疑是在向所有人宣佈,皇帝很欣賞他沉某人。

至於沉毅進入翰林院的理由,皇帝則是直接公佈了出來。

因為邸報司。

這也是皇帝在向趙家或者楊家發出一個訊號。

你們不是因為邸報的事情看沉毅不爽麼?朕就乾脆公佈出來,看你們還能把他怎麼樣!

聽到這道聖旨之後,半躺在床上的沉毅眨了眨眼睛,有些懵了。

高太監唸完之後,看了沉毅一眼,靜靜的說道:“沉公子,咱家已經按照陛下的吩咐,給翰林院和吏部打過招呼了,您身上的傷大好了之後,便可以去翰林院以及邸報司報道了。”

沉毅終於回過神來。

他抬頭看著高明,苦笑道:“高公公,這房契地契,在下就厚著臉皮收了,但是這翰林官兼邸報司司正的事情…”

他嘆了口氣:“我大陳從來沒有這種先例,請陛下收回成命。”

翰林院庶吉士,平日裡的工作是什麼?

是替皇帝起草詔書,是給皇帝或者皇子講經,是給前朝修史,給先皇修起居錄!

翰林院聽起來清閒,其實有時候也很忙的,翰林院的官員可能會兼任其他衙門的差事,但是庶吉士乃是翰林院的學生,要在翰林院受教的,翰林院庶吉士兼任其他職位,可以在大陳是開天闢地的頭一份。

這種殊榮,太耀目了。

而且沉毅以二甲五十一名進翰林院,多半還會被人非議,尤其是那些二甲前五十未進翰林院的進士,多半指著他的後嵴梁罵他。

高太監眼皮子都沒有抬一下,靜靜的說道:“陛下賞你便是賞你了,你一個新科進士,無有推拒的餘地。”

“況且,你這個翰林院的身份…”

高太監抬頭看了看沉毅,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個笑容:“也不是賞給你沉子恆的,而是賞給其他進士,以及天下學子看。從今以後,新科進士自你沉子恆起,進翰林院便又多了一個門路。”

沉毅張了張嘴,然後嚥了口口水。

“給邸報司供稿?”

高太監搖頭,看著沉毅:“是像你沉子恆一樣,激揚朝野鬥志,一掃頹靡之風。”

“這太離譜了…”

沉毅低聲道:“高公公,您轉告陛下,如果真是這樣,仕林一定會掀起一股不正之風…到時候大家…一定會想法設法給邸報司供稿…”

“陛下已經想好了。”

“往後新科進士每人可以給邸報司供稿一篇,則優拔擢入翰林院。”

高明看向沉毅,開口道:“也就是說,今科進士拔擢入翰林院的,不會只有你一個人,應該會是三個人。”

“你佔去一個名額,那就是還有兩個人會跟你一樣進翰林院。”

沉毅抬頭看向高明,問道:“三甲進士也可以?”

“可以。”

高太監笑著說道:“陛下說就當作是對新科進士的又一次考試了。”

沉毅沉默了。

他讀過一些史書,知道另一個世界的某個朝代,的確對新科進士會進行復試,叫做“朝考”。

沒想到,他花心思弄出來的這個邸報司,竟然成為了一次變相的朝考,只不過這種朝考的獎勵是三個翰林院庶吉士的名額,並不會影響原先那些已經進入翰林院的庶吉士。

相對來說,這只是對科考的一個小規模改動。

沉毅想了一會這其中的關竅之後,又問道:“高公公,那這些新科進士的文章優劣,由誰來評判?”

“自然是陛下。”

高太監瞥了沉毅一眼:“難道沉司正想當這個考官?”

沉毅連忙搖頭:“萬萬不敢!”

皇帝親自評卷,也就是說名額全看皇帝陛下個人喜好,將來這三個名額,多半會成為皇帝心腹的上升渠道。

沉毅又問道:“公公,這件事…”

“禮部同意否?”

“明日陛下便會召集禮部的三位堂官進入宮中商議此事。”

沉七心裡暗自滴咕。

合著這方桉還沒有定下來,目前還在小皇帝個人草桉階段。

“好了。”

高太監站了起來,他習慣性的微微彎著腰,兩隻手背在身後:“沉公子受了傷,好生休息,咱家就不打擾了。”

“等沉公子傷好了…”

高太監這會兒已經走到了房門口,說到這裡,他回頭看了沉毅一眼,聲音平靜:“可以去一趟宮裡,見一見陛下,與陛下說說你準備怎麼打理邸報司。”

沉毅連忙點頭:“公公放心,到時候在下會去宮裡謝恩的。”

高太監微微點頭,然後邁著步子離開了。

等到高太監離開之後好一會兒,沉毅的房間才被人推開,穿著一身青衣的陸夫子,走進了沉毅的房間。

因為天色已經黑了,陸夫子進來之後,先是幫著沉毅點著了桌子上的油燈,點燃油燈之後,他便坐在了高太監剛才坐著的位置,對沉毅問道:“子恆,宮裡怎麼說?陛下會懲治那些行兇的歹人麼?”

沉毅搖頭。

“宮裡的意思,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他指了指陸夫子手邊的木盒,笑著說道:“先生您看,這是宮裡給我的補償。”

陸夫子開啟盒子,看了一眼之後,便大皺眉頭,又把木盒子合上,拿起來塞到了沉毅枕頭下面,嘆息道:“罷了,前線在打仗,為了大局著想,暫時的確不能拿那些惡徒怎麼樣,不過陛下既然給了你東西,就說明陛下已經知道了事情的是非對錯。”

陸夫子把木盒子在沉毅枕頭底下藏好,然後叮囑道。

“貴重的東西,莫要弄丟了。”

沉毅看著近在眼前的陸安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笑著問道:“老師,您當年進翰林院了麼?”

陸夫子搖頭。

“為師二甲二十五名,不曾進翰林院,怎麼了?”

沉毅搖了搖頭,對著陸夫子笑了笑。

“沒什麼,弟子隨口問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