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瑛笑著道。

“不升官?”黎蕎驚訝。

“對,升不升都行。現在的一切對我而言,已經是意外之喜了。一開始去考舉人時沒抱什麼希望,結果過了。考會試,更是抱著攢經驗的心態,誰知道又過了。”

“現在年紀輕輕就混了個七品官,已經滿足了。”

徐瑛一臉認真。

當初剛考中舉人時,他還雄心萬丈,怕會試時吊車尾得一個同進士出身而當個小官兒甚至當不了官。

但很快他想法就改了。

能當官就好了呀。

即便是小官兒,那也和平民百姓不一樣了。

做人,要知足。

更何況,自打知道家人的心思,他對做大官就沒什麼嚮往了,他家裡人因為執念太深,所以有些瘋魔了。

他現在是七品小官都能有那麼多不可思議的想法,若他真成大官了,那他家裡人會做出什麼,他不敢也不願去想。

他對目前的官職挺滿意。

部門裡人少,活兒雖然繁雜,但他能應付,每個月領著朝廷俸祿,還光宗耀祖,他十多年的苦讀沒有被辜負。

“我不急著升官,你不必擔憂,更不必為沒影兒的事自責,他一個紈絝,憑什麼看不上咱們這些從小地方來的,你反駁的好。”

“就是,表哥才不怕被打壓,他不想升官。蕎哥,你懟的非常好,小地方來的怎麼了?一事無成還看不起新科狀元郎,笑死人了。”

沈畫也同仇敵愾,揮著拳頭罵呂文榮:“沒了英國公府,他算個什麼東西?”

黎蕎聞言不由笑,但心裡也有感動。

眼下就等著看聖上的反應了。

回到家,吃了晚飯,洗漱躺到床上,陶竹憋了大半天的話終於能出口了。

他一邊拿著棉布巾擦頭髮一邊驚歎:“沈公子竟然是七皇子!”

他這大半天都在琢磨此事,一個小哥兒,卻是皇子:“聖上知道他的真實性別麼?”

黎蕎也在擦頭髮,聞言笑了一下:“八成不知道,七皇子本人也不知道咱們已經知道,但今日他給咱們解圍,咱們得好好謝謝他。”

“明日你做些點心,拿著我的名帖,送到七皇子府去。”

他記得沈公子住在這裡時,似乎挺喜歡陶竹做的點心,每次送過去都能全部吃光。

“好!”陶竹重重應了一聲。

當時是他照顧沈公子的,其實也不能算是照顧。

沈公子挺要強,再加上他其實是位小哥兒,因此哪怕重傷,也沒麻煩他和黎蕎。

他和黎蕎除了端飯送水,也沒幹旁的。

“沈公子人挺好的,當時我砸壞他的玉佩,他一點兒都不在意呢。”

提起玉佩,黎蕎想起七皇子的名字:“怪不得那玉佩是葉子,七皇子姓盛名葉。”

“好名字。”陶竹誇道。

黎蕎不由笑了一下,看來陶竹真的很感激七皇子,連名字都誇上了。

“我多做幾樣點心,他其實還喜歡吃烤腸。說到底是個小哥兒,喜歡吃好吃的。”

“好。”黎蕎沒意見,只是叮囑他別太累,也不能在城裡亂逛,辦完正事就回來。

翌日,黎蕎照常去翰林院上班。

翰林院的同僚,待他的態度一如既往,也沒有在他跟前提起呂文榮的事兒,不知道是不是尚未聽說此事。

既然同僚無異樣,黎蕎該幹嘛幹嘛。

他這段時日一直在看前朝的史料,眼下已經看的差不多了,不過,看完之後他還得先看一下同屋李大人和段大人的進度。

修一朝史書可不是幾個月或者一兩年就能辦到的,往往需要耗費好幾年。

他想上手,得先看一下前人的進度。

這一日又在看書中度過,下午四點,下班。

走到內城門口,熟悉的牛車站在路邊邊上,黎大山坐在車轅上正對著他招手。

待他坐上牛車,陶竹立馬道:“我和大山剛從七皇子府過來,七皇子恰好在府上,他見了我,還給我了回禮。”

“七皇子在府上?那正好。他給的什麼回禮?”黎蕎笑眯眯的問。

“是一些名貴藥材,說是御用的,咱們這種身份的在外面買不到。”陶竹美滋滋的道。

御用的名貴藥材,這回禮給的實在。

不過,因為男、夫郎有別,所以七皇子見他時黎大山也在場,七皇子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說昨日解圍只是舉手之勞,又問了他點心鋪子何時開張,然後便打發他和黎大山離開,一個字都未提上次的事兒。

但七皇子給的是藥材,這應該算是一點點暗示?

上次救治沈公子時,黎大山不在,現在當著黎大山的面,他便沒多說,而是問起了黎蕎:“今天你上值有沒有人為難你?”

“放心,一切正常。”黎蕎在他手上拍了拍。

“那就好。”陶竹微微放了心。

剛回到家,韓寧便領著牙婆過來了。

黎蕎原本想買身強體壯的男人,但是,綜合考慮了一下,他還是選擇買半大小子。

若是年紀大的,怕是不好掌控,而且,年紀大的身體機能已經在走下坡路了,所以他這次要的是十五歲到二十歲之間的小夥子。

符合這個要求的人不多,牙婆只帶了八個人過來。

黎蕎考核之後,留下了兩個。

一個十六歲,長的人高馬大,黎蕎給他改了名,叫黎刀。

一個十七歲,不如黎刀強壯,但身體靈活性不錯,黎蕎給他改了名,叫黎劍。

將人買下之後,黎蕎讓黎刀黎劍暫時住在鋪子那邊,並且還給兩人佈下了任務,從明天開始跟著他去上班。

護送著陶竹、黎大山回來後,要在巷子裡跑步。

黎蕎家所住的巷子大約有一千米長。

黎刀黎劍兩人上午跑五千米,下午跑五千米,完不成不給飯吃。

由黎二山監督。

黎蕎的想法很簡單,黎刀黎劍兩人的基礎是零,先跑步把耐力練出來再說其他。

買了護院之後,日子照過。

陶竹原本想把鋪子的開業時間往後推遲的,但是,連七皇子都詢問了,他和黎蕎商議了一下,決定如期開張。

在黎蕎忙著訓練護院和準備鋪子開業時,另外一邊,賞菊風波傳開了。

呂文榮身為五皇子的大舅哥,在黎蕎這裡吃了癟,如此丟臉的事,一般小官不敢議論,但三皇子那邊的人卻是肆無忌憚。

這天,辛知趁著中午吃飯時將京城裡的最新輿論動向告訴給了黎蕎。

“現在一事無成這四個字成了呂文榮的代名詞,我們整個勳貴圈都在笑話他呢。”

黎蕎正往嘴巴里塞饅頭,聞言睜大了眼睛:“我還沒有聽到這種話。”

“就翰林院這幫小官,哪裡敢這樣說,就算是要說,也是私下無人時偷偷嘲笑。”

翰林院最高的是正五品的杜故勤,但呂文榮是英國公長孫,五皇子的大舅哥,雙方差距這麼大,誰敢議論?

黎蕎聽了這話,嘴角抽了兩下:“隨便吧。”

愛咋滴咋滴。

他身為六品小官兒,他能做的就是在呂文榮嘲諷他時他反懟回去,至於此後種種,那不是他能掌控的。

辛知看他又低頭繼續夾菜,忍不住嘖了一聲,就翰林院這伙食,也就黎蕎能大口大口吃的香甜。

他掃了一眼李大人和段大人的位置,見這兩位大人都不在,便湊近黎蕎,壓低聲音道:“聖上沒反應,英國公府那邊也沒反應,看來雙方都想冷處理了。”

有七皇子壓著,再加上此事本就是呂文榮理虧,英國公府不敢隨意亂來,只能暫時忍下這口氣。

至於聖上,一邊是新寵,一邊是當年的大功臣,但因為黎蕎沒吃虧,呂文榮沒吃大虧,所以乾脆裝作不知道?

也或者是知道了,但因為此事太小,因此懶得搭理?

黎蕎也猜不準盛鴻的心思,聖心難測嘛。

但既然沒人來找他麻煩,那他的日子肯定照過。

嚥下口中有些鹹的土豆絲,他對辛知說道:“算了,走一步看一步,我家點心鋪子馬上要開業了,你若是想吃,可以派人去買。”

“點心鋪子?”辛知眼睛一亮:“我當然得去買,我家裡人想了好久了。”

“好,到時候我各樣都給你留一些。”黎蕎笑眯眯的點頭。

在賞菊風波後的第一次休沐日,黎家點心鋪開張了。

韓寧在自家燴菜館提前兩日打出了廣告,黎蕎名氣大,再加上韓家燴菜館的生意好,所以黎家點心鋪剛開張便賓客盈門。

知道看不慣自己的人有些多,黎蕎在門口掛出了“點心一旦售出,概不負責”的牌子,免得有人用爛俗但有效的食物中毒來鬧事。

黎蕎這牌子極其趕客,這等於是在無差別懷疑每一位顧客。若換做是別人的鋪子,上門的顧客肯定寥寥無幾。

但誰讓黎蕎家的點心出名又好吃呢,想品嚐美食的顧客難以抗拒美食的誘惑,該買還是買。

況且,除了普通食客外,還有辛知、七皇子在。

辛知家人口多,光是他家每日就能消耗掉二十斤點心,為了給黎蕎捧場,他一口氣買了六十斤點心。

七皇子也來了,他府上人口少,但他愛吃點心,他每樣都買了一些,加一起有十多斤。

點心鋪子開張後第二日,黎蕎照常去翰林院上班。

臨近中午時,大內總管錢三突然來了翰林院:

盛鴻召黎蕎入宮。

求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