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彭家貪心不足,周釗幾個人就算有備而來,那也尋不到你身上,你說是不是?”

三皇子:“……”

心中強裝出來的那點鎮定瞬間崩散,他雙手握拳指甲狠狠刺入掌心,這才維持住臉上的微笑。

他轉身看向七皇子:“等入了宮,見著了父皇,自有分曉。”

“那請吧。”七皇子站直了身子,側身做了個請的姿勢。

等三皇子出了院子,他看了黎蕎一眼:“黎大人,無事了,遵聖命行事即可。”

“下官明白。”

黎蕎忙作揖道。

他今天也老老實實的待在貢院對外界的資訊一無所知,他也不認識什麼周釗,但看七皇子的態度,這是真抓著了足以讓三皇子完蛋的證據吧?

是的。

七皇子真的抓著了證據。

彭志業一開始還嘴硬,不肯承認,說這是董代專的個人行為,他毫不知情。

並且還振振有詞的解釋說董代專才能平平,五皇子完蛋之後呂文榮養的那幫文人紛紛前來投靠他,董代專夾雜其中毫不起眼,他甚至不知這個董代專是何時從他手底下離開的。

他養了那麼多文人呢,就算是真的要舞弊,那肯定也是尋一個文采出眾的人啊,他怎麼可能找上董代專?

但這些狡辯無法應付七皇子。

七皇子在彭家直接上了刑具。

彭家雖然是當今皇后的母家,但彭家本身沒什麼勢力,雖有人在朝中做官,但官職都不高。

而且,七皇子早就掌握了彭家種種不法之事的證據,是以儘管彭家人嚷嚷著要面聖要進宮告御狀,但七皇子甩都不甩,親自動手審問彭志業。

彭志業一開始還能憑著理智告誡自己只要三皇子不完蛋那彭家就有救,大不了就是一死!

但等烙鐵上了身,劇烈的疼痛充斥每一個毛孔,腦中除了疼痛已經感知不到任何東西,在那種境地,彭志業這種細皮嫩肉沒吃過苦的人如何扛得過去?

當烙鐵第二次落在彭志業身上時,他什麼都招了。

彭志業的兩個叔叔、兄長,在被烙鐵烙過之後,也都招了。

就此次的舞弊案來說,其實過程很簡單。

三皇子進入吏部任職之後,積極拉攏各個衙門、各個地方的官員。

浙海省身為大盛最富裕的省,三皇子當然不會錯過此地。

但之前有五皇子在,五皇子也盯著浙海省,當時兩人互有顧忌,互相制衡,只能小打小鬧的分別去拉攏松江府的官員。

太子之位未明,松江府的官員不敢徹底站隊,只與兩位皇子都保持著良好的關係。

但去年五皇子因為謀反完蛋了。

其他皇子無能力和三皇子相爭,這下子松江府的官員不腳踏兩隻船了,他們徹底站在了三皇子這邊。

站了隊,那就交了底。

黃、包、李三家敢對會試下手了。

彭家本就跟呂家一般自大狂傲,五皇子完蛋之後,彭家膨脹的更厲害,不就是會試麼?

以後整個大盛都是三皇子的,現在插手小小會試,這完全不成問題。

三皇子也正有此意。

想要拉攏朝中官員,那得趁早,不然的話,那些舉子中了進士之後只會死心塌地的效忠他父皇,對他甩都不甩。

就比如那個黎蕎。

所以啊,想培養自己的勢力,那得從會試抓起。

松江府那邊盯上了會試,三皇子、彭家也盯上了會試,雙方一拍即合,決定先趁著此次會試小小試水一下,攢攢經驗。

於是黃、包、李三家的嫡系入京趕考了。

這三家和彭家約定好了暗號,彭家派人守在盛京城門口,一旦黃、包、李三家入京,那彭家第一時間就能知曉。

三皇子原本只想混個副考官,然後靠著洩題這一手段舞弊。

但誰知盛鴻讓他擔任此屆的主考官,再加上經過給大運河工地捐工錢物資、賑災,他聲望日重,於是他膽子稍稍大了那麼一丟丟。

他決定除了洩題,再安排一條路子:送小抄。

雙管齊下,才能保證萬無一失嘛。

不過,太子之位還沒有落到他身上,因此他很謹慎,送小抄這個手段只安排人探路,並不會真的付諸行動。

付諸行動的是提前洩題。

他拿到試卷題目之後直接給了彭家,彭家負責找人寫出答案並將答案送給黃、包、李三人,只送一次,只單線聯絡這一次,甭管成不成,反正只單線聯絡一次。

然後寫答案的人,送答案的人,通通死掉。

與松江府那邊聯絡的所有信件也通通銷燬掉。

這一次只是試水,小打小鬧,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三皇子覺得他的安排天衣無縫,就算是黃、包、李三人被揪出來了,那麼也牽扯不到他身上。

退一萬步說,萬一真牽扯到了彭家,那彭家也絕對不會供出他。

可萬萬沒想到,彭家揹著三皇子給黃、包、李三家誇下海口,只要這三家上供的銀子夠,那這三人定然能考中進士。

更沒想到的是,黃、包、李三人如此廢物,都拿到答案了,還非得搞小抄。

於是彭家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啟動了送小抄這一條路。

當然,這已經不是重點了。

重點是彭家揹著他將單次、單線聯絡變成了雙次聯絡。

若是沒有彭家的自作主張,那周釗就無法跟蹤到梅側妃的別院不會畫出董代專的畫像,那黃、包、李三個蠢蛋就會落榜。

這麼一來,就算是周釗公開舉報松江府的科場內幕,那也牽連不到他身上。

所以,都怪彭家。

彭家!

三皇子站在盛鴻的御案前,儘管心裡恨不能將一旁跪著的幾個彭家人千刀萬剮,但面上他只能露出無辜之色,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父皇,兒子冤枉!彭家人做的這一切,兒子全然不知情啊!”

“形勢一片大好,兒子怎會自斷前程?”

彭家那幾個受了刑的人,歪歪扭扭的跪在盛鴻的御案前,一個個披頭散髮,他們臉上有恐懼,有痛苦,更有懊惱。

雖然此時身上還痛的厲害,可理智已經壓過疼痛了。

他們不該將三皇子供出來的!

“聖、聖上,之前是罪臣胡言亂語、說錯了話,此事的確不關三皇子的事,全是彭家所為。”

彭家官職最大的人,彭志業的叔叔,三皇子的舅舅,大理寺卿彭和忠開了口。

三皇子聞言,眼睛一亮,立馬道:“父皇,您聽到了吧?兒子真不知道彭家人狗膽包天,竟揹著兒子做出此等事情!兒子是冤枉的!”

盛鴻坐在御案之後,面無表情的看著三皇子,沒有開口。

他在幾位皇子跟前一直都是和藹的,此時他猛的眼神犀利起來,全然尋不出從前的慈祥,三皇子被他盯的心中一緊,到嘴邊的辯解給嚥了回去。

七皇子就站在三皇子身旁,見狀,他雙手撩起衣襬,緩緩跪了下去:“父皇,兒子有要事啟奏。”

“說。”盛鴻視線轉向了七皇子,語調並不溫和。

這表示他的心情糟糕極了。

並沒有犯錯甚至說一直都在立功的七皇子都被牽連了。

七皇子並沒有被盛鴻這副態度嚇著,他迎著盛鴻犀利的視線,挺直脊背,沉聲道:“當年皇祖父率領一幫人前去東景山圍獵,大哥從馬匹上摔下來,斷了右腿,外人都以為那是意外。”

“其實不是。”

“當時三哥和彭志業突然從樹叢後鑽出,出現在大哥的駿馬身後,他們兩人不知是何人對著大哥的馬匹屁股射出了一箭,於是馬匹受驚,大哥被顛了下去。”

“當年兒子的阿爹親眼目睹那一幕,可當時阿爹入宮不久,不僅不受寵,也無皇子傍身,再加上大哥也沒了母后,但彭家卻是新出了皇后,因此阿爹選擇閉嘴。”

“阿爹閉了這麼多年嘴巴,眼下彭家要完蛋,兒子覺得該還大哥一個公道了。”

三皇子:“!”

他瞳孔一縮,不敢置信的瞪向了七皇子。

幾個正處在懊惱之中想把三皇子摘出來的彭家人陡然一驚,難以置信的看向了七皇子。

彭志業、彭和忠兩人臉上瞬間失了血色。

盛鴻也是眼睛一眯,雙手猛然抓緊了椅子扶手,身子往前探著,失聲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兒子知道,兒子願意為剛才的每一個字負責,您可以喚阿爹上殿,一問究竟。”

“還有武安侯,他當年也在,阿爹說他應是也看到了,但他當時沒有講出真相。”

“如今彭家要完蛋了,他應是敢講了。”

“當然還有大哥,大哥最清楚當時的事。”

七皇子迎著盛鴻懷疑、震驚的眼神,不躲不閃,條理清晰的將人證一一找來。

盛鴻:“……”

他怔了幾秒鐘,而後猛然看向了錢三:“快,去宣人,你親自走一趟,將簡兒帶來。”

大皇子名為盛之簡。

而此時的三皇子臉色也泛白了,他猛然看向彭志業,彭志業卻是沒看他,彭志業正一臉恐懼、不知所措的看著彭和忠。

彭和忠臉色難看極了,大腦急速運轉。

當年那一箭,是三皇子射出去的!

可當初三皇子年幼,只是出於妒忌才射了大皇子一箭,並沒有抱什麼惡意。

誰成想馬匹竟是受驚直接將大皇子給顛下去摔斷了腿!

現在七皇子突然舊事重提,還意味不明的牽扯上了志業,若是志業應下此事,那等待彭家的,必然是滿門抄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