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城不大,只有一條貫穿南北的主街,剩下的全都是小巷子,彎彎繞繞的,每條都不寬敞。

現在百姓都遷到了南邊,北方被軍營佔據,軍營防守很嚴密,每一刻每一條小巷子裡都有士兵在巡邏。

他想出城,只能去城南。

盛鴻給他的一百名近衛隊隊員全都住在驛站,但與他住的比較遠,因為他的左右鄰居是與他一起來的官員。

黎滿幾個與他隔了幾個房間,住的還算近。

原本近衛隊想要在他門前站崗的,盛鴻給他們的命令是無論如何都要護佑他的安全,但他不想要門神,在來的路途上就拒絕了在他房門口站崗的行徑。

來到邊城之後,他拒絕的更徹底。

驛站旁邊就是軍營,安全感真的十足。

但是,近衛隊並沒有放鬆警惕,不能在他門口站崗,便在驛站的院子裡巡邏。

他想出去,得避開巡邏的近衛隊。

唉……他想殺胡人,可真是不容易啊。

這一晚,他只睡了一個時辰,好摸清楚近衛隊巡邏的規律和時間。

一個時辰的睡眠對他來說足夠了,等察覺到隔壁的官員起來了,他便也起床。

今日要出城。

吃過簡單的早飯,常無常來了,昨日胡人沒有鬧事,沒有攻打邊城,也沒有想悄悄越過長城。

昨日風平浪靜,那今日就得警惕了。

因此,常無常希望黎蕎先去長城那邊視察,不要北上往胡人與大盛的交界處,萬一胡人突然攻來,他怕黎蕎受到驚嚇。

常無常的提議,黎蕎欣然接受,反正哪裡都得視察一遍,今日就先去長城那邊吧。

邊城距離長城很近,乘坐著馬車很快就到了。

齊爽見著黎蕎,眼睛亮晶晶的,臉上全是感激。

他昨天晚上吃到了粉條燉肉,真香!

那些在長城上站崗計程車兵,雖然面朝前面,目不斜視,但知道是黎蕎來了,心裡頭不由也湧出了感激。

昨天的肉可真香啊!

感謝黎大人,感謝聖上!

長城的防守很嚴密,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烽燧裡的柴草也足足的,若是有胡人襲來,士兵們會快速點燃烽火,好傳遞訊息。

黎蕎在長城上待了大半天,一直到下午才回城。

胡人到現在還沒有搞事,黎蕎瞅了瞅天色,便提出去邊城前方的那條河瞧一瞧。

常無常沒有意見,於是一行人前往那條河。

那條河叫葫蘆河,因為形狀有些像葫蘆。

邊城前面挖了不少壕溝,因此在前往葫蘆河的路上,黎蕎只能步行,駿馬和車輛無法順利透過。

胡人都是騎兵,對付騎兵古往今來就那麼幾個方式,黎蕎步行跨越壕溝,等來到葫蘆河前,天已經有點黑了。

這會兒葫蘆河還結著冰,冰層很厚,沒有融化的跡象。

靠著這種厚厚的冰層,胡人的駿馬暢通無阻。

他眯了眯眸子,看向了河對岸。

胡人三日沒有行動,這是準備來一波大的嗎?

第239章冰裂

夜色茫茫,即便黎蕎視力好,他看到的範圍也有限。

葫蘆河有四十多米寬,河対岸是個三十多米高的土坡,他視線被土坡所擋,看不到土坡後的景色。

現在是冬季,土坡上的草都枯著。

不,準確來說,土坡上的枯草只剩下寥寥幾株,因為在那裡發生了太多次戰鬥,駿馬和人類將那裡的枯草給霍霍完了。

與此同時,附近的河面上有士兵在巡邏。

河対岸的土坡下也有士兵在巡邏。

按照常無常所言,從東到西,以邊城為直徑,三十里內都有士兵在巡邏。

他看了眼不遠處計程車兵小隊,心中嘆氣,他想悄悄殺個胡人可真不容易。

既然出城這麼艱難,那何不動用葫蘆河裡的冰殺胡人……

他往前走去,很快就踩上了葫蘆河的冰層,冰層很厚,猶如踩在實地上一般,他抬腳輕輕跺了一下,冰層毫無反應。

常無常哈哈笑道:“黎老弟,這冰厚的很,你這點力氣就是給冰層撓癢癢。”

黎蕎頓時有些羞赧:“那這冰具體有多厚?”

“前幾日伙房裡的兄弟過來捕魚,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把冰給鑿開,凍的差不多有兩尺厚,胡人的駿馬在上面可著勁兒的撒歡,冰層愣是屁事沒有。”

常無常說著笑不出來了,嘆氣道:“胡人每次攻過來時我都會祈禱,希望葫蘆河的冰層突然裂開把胡人一鍋端了,結果到現在還凍的邦邦硬!”

越想越鬱悶,他不由抬腳在冰層上重重的跺了一下。

下一秒,一聲極其細微的咔嚓聲響起,聲音很小,幾乎要被呼呼的寒風給吞噬掉。

但因為此時黎蕎和常無常都沒有開口說話,而黎滿幾個以及常無常的親兵們都站在十幾米外也沉默,所以,這微弱的聲響還是傳入到了常無常耳中。

他牛眼瞬間睜的老大,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黎蕎,帶著幾分難以置信的小聲問:“黎老弟,你剛才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黎蕎也做出驚訝的模樣,帶著幾分不確定開口:“似乎聽到了冰裂聲,但聽不太清。您力氣大,要不您再跺兩腳看看?”

“好啊!”

一聽黎蕎竟也聽到了咔嚓聲,常無常差點兒把嘴巴咧到耳後根去,他剛才沒幻聽!

他很快收了笑,耳朵豎起,把力氣灌注到腿上,咚咚咚三下跺下去,咔嚓聲又響起,並且比剛才清晰了不少。

常無常這下子激動了,他狂喜之下,下意識又要伸手去抓黎蕎的肩膀。

但手伸到一半,他猛然想起他的大力氣,忙把手收了回去。

他一張臉笑成了花:“這冰還真有裂的跡象啊!我雖然力氣大,但肯定比不過胡人的上萬鐵騎,到時候胡人再渡河,那就……”

說到此處,他臉上的笑僵住了,話也頓住了。

他抬手猛的拍了下腦門:“高興早了,現在冰層有化掉的跡象,但等到了夜裡,肯定又會凍上!”

邊城晚上挺冷的,足夠把剛才的裂縫重新凍上了。

“……也是。”黎蕎也由興奮轉為了擰眉,但很快他又道:“最冷的那段時間已經過去了,今後氣溫只有繼續升高的份,這葫蘆河的冰扛不了多久。”

但常無常並不樂觀。

邊城這幾年的氣溫一直挺低的,哪怕過了元宵節,也有可能下大雪。

在這之前,胡人渡河猶如走在平地上,大盛的將士指不定還要死傷多少。

“罷了,咱們先回去,明日咱們再來看看這冰凍的到底有多厚。”

“好。”

黎蕎只能應下。

於是兩人離開葫蘆河回城。

邊城前面全是壕溝,壕溝裡帶著血腥味,但打掃的挺乾淨,戰鬥中消耗掉的箭矢、刀片、石頭、包括胡人遺留下來的雲梯、駿馬等,常無常都命人拾了回去。

戰爭打的是消耗戰,胡人鍊鐵手藝不精,鐵礦稀少,胡人消耗掉這些物資之後難以補給,長期以往下去,那整體實力肯定會衰弱。

和大盛相比,胡人更打不起持久戰。

這會兒天已經黑了,火把被吹的熄滅好幾次,每隔幾米便是一個壕溝,這一路走回去,黎蕎的鞋子已經滿是泥土。

回到驛站,他簡單吃了晚飯,然後便洗洗睡了。

明天他一大早就要出城去。

當兵營裡第一波士兵跑步訓練時,他醒了。

這會兒才凌晨五點鐘,他快速起了床,而後徑直帶著黎滿幾個與五十名近衛隊隊員去了軍營。

早飯是軍營裡的大鍋飯,紅薯小米粥,雜糧餅,小鹹菜。

吃過早飯,天還沒有亮,他和常無常出了城。

常無常一顆心頗為忐忑,這會兒挺冷的,冰層應該又凍上了吧?

來到河邊,他特意走向昨晚那個位置。

而黎蕎卻是耳朵一動,眸子看向了河対岸。

很快,常無常來到了昨晚站立的位置,他先是用腳輕輕在河面上跺了兩下,隨後一臉愁容:“肯定凍上了,這冰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先試試看。”

黎蕎收回了視線,按捺住了心中的喜悅。

與此同時,十個米粒大小的水珠在夜幕中悄無聲息的沿著冰層向東西兩個方向滾去。

“成。”常無常說著抬起了右腳,準備狠狠跺上幾腳,但他的腳還沒落下去,黎蕎卻是猛然扯住了他的袖子:“大人!対岸有篝火!”

嗯?

常無常心中一凜,再也顧不上檢查冰層的厚度,他慌忙抬眼看向対岸。

対岸的土坡下,一小堆篝火剛被點燃,火光並不大,但站在河邊足以看到那堆篝火。

他臉色瞬間大變,這是胡人來了!

他唰的一下抽出了腰間的佩刀,然後大力推著黎蕎往回走:“黎老弟!你快回城,回城!讓你的侍衛揹著你,快點兒!”

“我不用侍衛背,我自己能走。”

黎蕎快步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