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青不枯功》,乃是體質類宗師功法。

其卻與橫練功法有所區別。

橫練功法,乃是外練。

練到後面,強是強了,甚至號稱“肢體肌膚,刀槍不入”,但修煉橫練功法之人卻通常內有暗傷,難以長久,甚至比普通人死的更早,能活到五十多歲就已是長壽。

所謂“剛極易折”,便是這個道理。

而體質類功法,則是內練。

這般功法練成之後,可延年益壽,百病難生,且拳藏暗勁。

‘倒是有點像真氣了。’

李玄邊在腦海裡翻閱著昨日記下的《長青不枯功》,邊認真思索著。

相比於《烊銅寶典》的飛蛛樁法,《長青不枯功》的樁法倒沒什麼可稱道的,甚至其連樁法都沒如何細寫,其所注重的乃是一套呼吸法,名為太陽呼吸法。

太陽者,萬物長青之源。

以太陽之氣,而凝長青不枯之身。

這便是《長青不枯功》的立意所在。

而其所配套的根本圖,竟不是在樁法之上,而是在呼吸法上。

這倒是頗為新奇。

李玄調出記憶,認真觀想著那根本圖。

那根本圖就是一個太陽。

不知是何等丹青妙手所繪,明明是黑墨落白紙,卻硬生生是給人一種烈日飛旋於天,撲面而來的巍峨煌煌之感。

至於這根本圖的作用,書中說的也很清楚:人身以氣為本,以心為根,以息為元,以腎為蒂,一切終究離不開呼吸二字。世存內傳妙法,以意念為引,引導氣血循行與經絡血脈。

呼吸之時,當存此太陽於泥丸宮,心神寧靜,意守丹田。

虛無自生一氣,舍氣從脈,神氣合一,引熱氣行循於血脈,入毛際到會陰,過穀道,達長強,通夾脊,過玉枕,至泥丸。

太陽融氣,而氣自暖,再復由上丹田,過上鵲橋,達中丹田,滋潤肺腑,通暢經絡,而體質自善。

李玄試了一會兒,或許是因為他體質達到12,體質上限為30的緣故,很快他就感到了這麼一股熱氣。

折騰了大半天,他才堪堪將這熱氣完成了一次運轉。

神奇的是,這氣再落入腹中,確實多了不少暖意,而周身竟也有那麼一種暖洋洋的感覺,有一種“身體如潮溼的被子,而這被子在被太陽烘曬”的感覺。

李玄見真有用,便繼續執行起來。

天色很快到暮。

他發現進步微乎其微。

很顯然,《長青不枯功》這種功法並不是速成功法,一朝一夕不可能練成。

這讓李玄想到了前世看過的某部小說裡所說的“劍宗氣宗之爭”。

劍宗速成,而氣宗卻成長緩慢。

果然,即便到了異界,也還是這個道理。

夕陽斜落。

少年隨意摘了根草杆兒叼在嘴裡,思索著。

‘敏捷類宗師功法,似是注重樁法;

力量類功法,我雖未見到宗師功法,但從《鐵披風》看來,核心怕不是在藥法之上;

而這體質類功法,則是呼吸法了。

精神類功法...聞所未聞。’

‘看來,想要成為一個不偏科的高手,就得樁法,呼吸法,以及藥法並重,然後修煉對應的打法。’

李玄想著,喚道:“鬼王,有動靜嗎?”

魏瑤搖搖頭。

李玄也無失望之色,只是心裡有些好奇。

不過...他並不會因為好奇,而就跑去落石門查探。

得之我幸,得不到也不勉強。

李玄道:“那回城。明早,我們再來蹲點看看。”

...

...

次日。

兩人重至,這一天許是好運,才到了下午未申交際之時,遠處竟傳來急促馬蹄聲。

魏瑤朝著後面喊了聲,在觀想太陽根本圖、運氣迴圈的李玄頓時跑了過來,湊在一顆石頭後,往遠看著。

他一念,將“霧伏詭豹”的魔血入體,身形變幻,所幸斗篷特意帶的大號,所以剛好全部遮住。

魏瑤也見怪不怪,甚至為了“自證清白”,還特意往化魔後的李玄身邊靠了靠。

黃土地,泥塵道。

有黑衣人騎兩馬,在前狂逃。

其中一匹馬上,還有個傷員。

那傷員批頭散發,在如此遠的距離、如此快的移動中,李玄便是擁有了31點敏捷,卻還是看不真切。

另一批人則是戴著青銅面具,揮刀追趕。

兩批人,一前一後,轉瞬掠了一里多路。

而就在這時,又一批青銅面具人竟從前面繞了出來,擋住了逃跑之人。

那兩匹馬頓時停了下來,馬匹主人調轉馬頭,卻發現已無路可逃。

魏瑤盯著看了會兒,想說話,但側頭看看李玄,卻愣了下,旋即踮起腳,仰起脖子,勉強貼到了此時李玄的耳畔,輕聲道:“戴面具的,是兵。”

她走南闖北,許多閱歷自不是李玄能比。

兵?

李玄神色動了動。

他眯眼,仔細看向那路道。

這一次,他看清了,那前面披頭散髮、好似昏迷過去的傷員隱約正是林解牛。

他腦子一轉,頓時明白了過來,於是轉身,湊向魏瑤,輕聲道:“是將軍府的人和林解牛。”

魏瑤問:“幫誰?”

李玄道:“誰也不幫,就看看。”

此時,他心裡充滿了好奇,那林解牛看起來應該是真的跑去了落石門,然後還受了重傷,那兩個接應他的人,則十有八九就是蘇先生派出去的。

將軍府應該是得知訊息,便秘派騎兵出城截殺,兩波人捉迷藏般兜兜繞繞,所以才到了現在才跑到此處。

‘沒想到知府和百花府府城的領兵將軍,居然已經水火不容到了這種程度。’李玄暗暗感慨。

...

...

“你們是袁瓘的人!”其中一名黑衣人點破。

袁瓘,正是百花府府兵將軍,麾下有三千五百兵馬。

青銅面具人中一人冷聲道:“我們是誰的人不重要,與妖魔為伍者,人人得而誅之!”

黑衣人道:“我們並非妖魔。

林解牛,他也不是妖魔。”

“哼。”

青銅面具人不再多言,直接喊了聲:“殺。”

前後二十多名騎兵一同發起了衝鋒。

其中一名黑衣人厲聲道:“你們不怕蘇先生知道嗎?”

騎兵卻不再回答。

黑衣人咬咬牙,只能提刀應對。

只可惜,這兩名黑衣人功夫雖好,但這二十多名騎兵卻精銳無比。

沒一會兒功夫,那兩個黑衣人就身首分離。

而昏迷的林解牛則趴在馬背上,隨著“手足無措”的馬立在原地。

為首青銅面具人一夾馬腹,策馬而去,揮刀直接向林解牛斬去。

眼見就看砍到,那林解牛卻陡然醒來,腰間那破破爛爛的長鉤甩出,如探地流星“嗖”一下飛射出去。

這為首的青銅面具人卻也了得,硬生生身形一旋,側身歪到馬側,避開一擊,待到近了時,卻是猛然一刀撩起。

嘩啦!

馬腹剖開。

鮮血蓬爆!

林解牛翻落下馬。

他受傷極重,直接跌落到塵埃裡。

另外的二十餘名騎兵也圍了過來,一個個翻身下馬,直接向林解牛圍去。

雙方又好一番打鬥,林解牛不愧是秘武武者,哪怕處於極度重傷的狀態,竟也和這二十多個精銳士兵有來有往地打著。

高處,魏瑤踮腳,湊到李玄耳邊道:“不出六合,林解牛要死了。”

李玄道:“不管。”

果然,不出魏瑤所料,在第六合時,林解牛實在無法突破刀圈,被人從後一刀砍中了腿,往前踉蹌撲倒。

士兵們似是知其能耐,並未掉以輕心,而是迅速上前,飛快補刀,亂刀將林解牛給分了屍,這才舒了口氣。

忽地,一個士兵詫異道:“他的血肉...不新鮮,不像剛死的人。”

又一個士兵直接道:“怎麼可能?”

為首的青銅面具人則是皺眉道:“不對,確實不像剛死,而像是已經死了一兩天了,這些肉明顯都腐爛了,可怎麼...”

忽地,眾人心頭升起一股荒誕和毛骨悚然之感。

而就在這時,那一堆碎肉彼此之間好似生出了引力,竟快速粘合到了一起。

為首的青銅面具人見狀不妙,一步踏前,運刀斬去。

嘭!

這一刀好似砍在了鐵板之上,發出一聲沉響。

而那青銅面具人也只覺虎口麻煩。

下一剎,他眼前一黑。

一道鐵鉤已經飛過了他的脖子,帶著他的頭顱飛旋上天,又落於塵埃。

其餘士兵,則怒吼著上前圍殺。

但此時的林解牛刀槍不入,而他的繩鉤攻擊距離卻又足夠長。

士兵們一個個慘死。

剩下的也失去了鬥志,轉身飛奔馬匹,想要逃命。

哧!!

林解牛又一次揮鉤。

那鉤子再度鉤斷了一個脖子。

那脖子的主人才剛剛上馬,逃了丈許,卻是腦袋沒了。

馬匹載著無頭屍體往前狂奔數丈,那無頭屍體往旁翻倒,落在春日荒草。

旋即,那林解牛也不處理屍體,上了一匹馬,又往東南方向去了,目的地顯然是百花府。

...

高處...

李玄只看的遍體生寒。

他倒不是畏懼那林解牛,而是在敬畏讓林解牛“死而復生”的力量。

他已經看出來了,真正的林解牛可能已經死了,現在這跑著的林解牛不知道是被什麼可怕力量在支配著...

他很有耐心地等了會兒,然後道:“回城。”

旋即,他又加了句:“今晚陪我再去一次瞎子坊。”

“是,公子。”

...

...

凌晨。

四更。

瞎子坊商販們一一散去,走在黑燈瞎火裡。

忽地,一處傳來一聲悶響。

一個揹著包袱的小販緩緩軟倒在地,似是昏迷了過去。

戴著銀面的高挑鬥篷人持槍戳向那小販。

小販陡然炸起,目眥欲裂地撲向那斗篷人。

哧!

長槍洞穿了小販。

但小販好似沒有受到影響,順著長槍繼續猙獰地往那斗篷人抓去。

沙...沙沙沙...

暗淡的月光下,似有透明波紋閃過。

那正飛撲而上的小販陡然靜止,然後身子上浮現出縱橫交錯的裂痕,繼而...化成了一個個血肉塊兒落在地上。

李玄和魏瑤看去,卻見那每一個血肉塊竟都是腐肉,是死了不知多久的死屍之肉。

這個小販,正是之前將《鐵披風》賣給李玄的小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