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竄進腦子裡的念頭,讓得蕭厭神色一頓。

錢寶坤看他:“怎麼了?”

蕭厭低聲道:“陸家先前有人去南地了。”

錢寶坤聞言先是一驚,以為他們是衝著當年水患舊案去的,可轉念見蕭厭神色不對,猛地想起自己剛才說過的話,然後直接瞪大了眼:“你是說,平山王?”

見蕭厭神色莫測,他只覺得心驚肉跳。

“陸崇遠瘋了?”

先是派人勾結平山王囤糧買馬,後又禍亂京城行刺聖駕。

這事情要是真的,那陸家上下當真就死定了,就算陸崇遠握著安帝再大的把柄,可他既生異心威脅到皇位,安帝絕不會饒了他。

蕭厭自然也知道這一點,他看了眼陸陸續續走遠的人群,朝著錢寶坤低聲道:

“這件事情錢伯父先不要告訴任何人,想辦法讓你族中那邊查清楚一些,若是能拿到平山王囤糧買馬的證據最好,若是拿不到也別打草驚蛇。”

“我會讓人儘快去探一探平山王府,只要能抓到陸家現行,他們就再難翻身。”

錢寶坤知曉輕重,連忙點頭:“我回去後就傳信給我族兄。”

……

梁太師領著馮秋荔回了府中之後,就有意探量他底子。

二人看似飲茶下棋,實則處處考量。

梁太師不時會提起朝中事情,馮秋荔便坦然說他見解,知道的不藏私,不知道的也不貿然發表意見。

他棋藝出眾,與梁太師對弈也不落下風,說話謙遜卻不自卑,自信又不自負。

隨著棋局漸近尾聲,梁太師對於眼前年輕人就越發滿意,白子落下,他才問起了陸家的事情。

“你覺得陸家的事,老夫該如何?”

“我……”

馮秋荔正想說話,外間就有下人進來,說馮家下人找了過來,說是有要事回稟。

馮秋荔看向梁太師。

梁太師說道:“去看看吧,萬一是什麼要緊事。”

馮秋荔告罪一聲出去之後,就看到等在外間院前的人,他愣了下上前:“荼白?”

荼白回頭,對著馮秋荔神色很是恭敬,等他快步靠近之後才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馮秋荔震愕:“什麼時候的事情?”

“督主也剛知道不久。”

“有多大把握?”

“七八分。”

梁家的下人都站得很遠,且馮家的人尋來他們也不會貿然打探,荼白壓低了聲音說話也不怕被人聽到。

“陸九安離京太過蹊蹺,平山王那邊又突然囤糧買馬,先前縉雲在南地遭陸家追殺的時候,就察覺那些人裡有一些是軍伍中人,招式大開大合十分奇怪,如今想來那些應該就是平陽郡的兵。”

陸家雖然也有私兵,但並不在南地一帶,而且上過戰場和沒有上過戰場的兵是完全不一樣的。

馮秋荔不會懷疑蕭厭的判斷,只心中覺得陸崇遠當真是膽大包天,死死依附安帝尚有“談判”餘地,可另覓新主,他這是想送陸家上下去死。

感受到身後梁太師朝著這邊看過來,馮秋荔低聲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荼白朝著他行禮後才轉身退了出去。

見馮秋荔出去一趟之後,回來臉色就極為難看,眼底更帶著一絲猶豫陰沉,梁太師問:“怎麼了,可是府中出了什麼事?”

“不是……”

馮秋荔搖搖頭,看了梁太師一眼,臉上滿是遲疑掙扎。

梁太師心中疑惑,他方才跟眼前年輕人對弈閒談,知道他並非是躊躇猶豫之人,且觀棋如觀人,他的棋路多變又詭譎,但當斷即斷毫不猶豫。

梁太師提著茶壺倒茶:“有什麼事讓你這般為難?”

馮秋荔緊抿著嘴角片刻,才像是下定了決心:“方才我的人來報,陸家月餘前曾派了庶出二郎陸九安去了南地。”

梁太師雖然詫異卻也不太奇怪:“陸家很多生意都在南地,先前漕糧的事情雖然斷尾舍掉了一大部分,可剩下的那些也足以讓陸家重視,他們派人去南地不足為怪……”

“可陸九安去見了平山王。”

梁太師臉一頓,茶水險些衝到了手上。

像是下了決心,馮秋荔沒敢隱瞞聲音急促。

“陸九安去後沒多久,平陽郡駐軍調動,平山王更是暗中開始囤糧買馬,他怕被人察覺派了親信偽裝成走商之人,結果找去錢家的馬場後被人察覺。”

梁太師“砰”地將手裡的杯子落在案上,連帶著那茶壺落下時,裡面的茶水溢的到處都是。

“他們瘋了?!”

馮秋荔臉色也極為不好:“之前錢尚書在漕糧案上插手,我就想辦法在他身邊留了探子,原只是擔心那事情牽扯到其他幾家,沒想到今日突然得了訊息。”

“錢尚書已經派人傳信回族中詢問詳情了,他本就是純臣,與我們世家不同,一旦查實此事他斷然不會隱瞞陛下。”

梁太師臉色鐵青,他是萬萬沒想到陸崇遠居然會勾結平山王。

那陸九安夥同平山王又是囤糧又是招兵買馬,總不會只是為了玩樂,他們這顯然是想要藉著平山王造反。

陸崇遠事前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私下聯絡平山王更行事隱秘,如若事成,其他幾家得不到半點好處,可若是事敗,陸家謀逆罪誅九族,所有世家的人也都會跟著倒黴。

梁太師見陸崇遠出事原是想要拉陸家一把,至少保住陸崇遠的命,可是陸崇遠卻想要拉著他們所有人去死。

梁太師突然就覺得自己之前覺得陸崇遠顧全大局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馮秋荔看著臉上乍青乍白氣怒至極的梁太師,眼神也是陰沉。

“天下人皆知世家一體,陛下眼中我們八家更是同進退,我原以為陸崇遠讓人火燒禁宮、謀害蕭厭已經夠離譜了,可他居然還敢夥同平山王造反。”

“他這是要害死我們!”

馮秋荔氣的有些口不擇言。

“他明知他做的那些代表的不只是陸家一家,就算真想要造反也該跟您或者跟我們商議一二,至少有個萬全之策,可他只派個陸九安去了南地就想成事。”

“怎麼,他是怕我們分他們陸家從龍的功勞,還是陸崇遠他做夠了臣子當個世家之首還不夠,想要連這龍椅也坐上一坐,他是要拿著我們八家上萬人的性命去給他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