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帝星,異星究竟是什麼。

便是夏奢告訴姬護的答案就一定對麼?

夏朝末代君王對於常人來說,確是高高在上,就其自身來說,也是人傑無疑。

只是於天觀之,不過依然是螻蟻罷了。

螻蟻,知道個屁。

但可以確定的是,龍脈和帝星存在著聯絡,這就如此時此刻鬼湖和某個異星存在聯絡一般。

而剝奪壽元,剝奪記憶和力量,似乎便是這鬼湖的能力。

鬼湖已成黃泉。

黃泉上,那詭異的奢華棺槨臨近鬼殿,棺蓋微開一縫,無暇玉手追魂奪命,一把抓在了閻君面前的鳳兒手上。

鳳兒隨閻君許久許久,早已變強不知多少,可她再強,又豈能抵抗這一抓?

這一抓,閻君娘娘便已色變,因為她能感到鳳兒和她的聯絡正在快速消失。

她能以活人理智掌管鬼域,起因便是鳳兒。

鳳兒若消失,她又會如何?

可此時此刻,她已不能如何。

因為此時此刻,還能顧及她的便只剩下鳳兒了。

七大禁忌融合成三,其中最強的便是融合鬼山、殮衣齋的鬼湖。

而她雖成功融合了極樂園,但便是極樂園的惡鬼再加上她的豬、花店小女孩、青衣冰鬼、以及種種惡鬼,卻也不過勉強抵抗著對方的入侵,若不是另一邊還有那北風客棧和鬼市融合的禁忌制衡,怕不是她早就落敗了。

如今,各地平衡已成,陷入到了一種古怪的漫長的融合之中。

而唯獨剩下她這個異類,以及此刻遠道而來的棺槨。

這是王對王麼?

並不是。

閻君不過是個在渦流裡掙扎的人。

但鬼湖背後卻可能站著真正的下棋人。

不過是一個棋子,被下棋人拈到了手上而已。

勝敗?從一開始就沒有。

因為勝的只會是鬼湖。

果然,閻君娘娘和鳳兒的聯絡感在迅速消失。

鳳兒整個人已經扭曲,下一剎便“嗖”地被拉入了棺槨中徹底消失。

而閻君娘娘和鳳兒的聯絡,也在同一時間消失。

無數的混亂的念頭在閻君腦海裡響起,好似一隻只原本被鎮壓的鬼手失去了封印,紛紛從黑暗裡探了出來,然後扯住閻君,要將她僅存的人性拖入深淵。

若是多等一會兒,閻君的人性怕不是就要徹底消失了。

但,棺槨中的惡鬼並不會等閻君成為惡鬼。

原因很簡單,它的目的並不是抹殺閻君的人性,而是融合閻君。

而一個正處於混亂狀態中的閻君,遠遠比成了鬼的閻君要好對付。

所以,那宛如白玉的纖細五指在解決了鳳兒之後,再度迅速地抓向了混亂中的閻君。

五指越來越大,越來越狹長,徹底佔據了閻君的所有視線和感知。

啪!

這一次,五指抓實了。

閻君被拖拽著,“嗖”一下進入了那棺槨。

棺蓋緩緩合攏,那漆黑如淵的縫隙消失無蹤。

而棺槨則繼續盪漾在黃泉之上。

黑暗裡,或許是因為“以毒攻毒”的緣故,閻娘子有了一絲清醒,旋即便感到一隻恐怖的女鬼正壓在她身上。

但那女鬼卻絕不是鳳兒。

可她卻又能在這女鬼身上感到一絲絲鳳兒的氣息。

閻娘子明白,鳳兒已經成了這女鬼的一部分。

而很快,她也會成為另一部分。

她的記憶,她的力量在飛快消失。

“李元!”

“小琞!”

“李元!”

“小琞!”

她心中拼命地吶喊,可即便如此,便連這兩個名字也在飛快地模糊。

“梨園!”

“園!”

“玉!”

“一!”

“.”

“.”

閻娘子在徹底沉淪,她連自己都即將完全從這個世間完全消失。

她的一切都在被那女鬼剝奪。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不知發生了什麼,陡然之間,黃泉上那奢華的棺槨猛然劇烈一震。

一震之後,便是越發劇烈,劇烈到沉重的黃泉上都如海嘯般往四面翻起,難以言說的惡鬼隨著濁黃的水化成水牆衝上半空,又重重墜落。

整個黃泉都動盪了起來,遠處的鬼店也忽地動盪了起來,簌簌的漆黑瓦片紛紛而下,啪嗒啪嗒地摔得粉碎。

冰山粉碎,搗臼破裂,刀劍鐵樹亦是乾枯,豔麗的紅花朵朵枯萎,漫山的墳墓紛紛收攏,一切的一切都在發生一種匪夷所思的變化。

棺槨中,那正在剝奪閻君一切的手亦是陡然變得僵硬,好似是正在瘋狂剝奪一切的東西遇到了無法剝奪之物,所以卡住了。

但剝奪,是鬼的特性。

想要鬼停下,絕無可能。

所以,即便被卡住,這手還是會繼續剝奪下去。

萬鬼青裙的閻娘子雙目無神地仰面倒在棺槨裡,好似一個瓷做的沒有生命的人偶,她的臉龐上正扣著那潔白如玉的手。

但那手卻也越來越僵硬

棺槨裡的一切恍如處於了靜止的時間中,而外面卻是天崩地裂。

撲稜稜~

烏鴉展翅飛在前面。

少年模樣的人已經穿過了新建成未久的劍山關。

關外,有大周鐵騎四處巡行,還有小批的人正在遷徙向關中,但他卻在逆向走入關外。

若有人能看到他,自會阻攔,可惜.沒人能看到。

在這片土地上,李元其實也是無敵了。

只不過便如諸多山峰,每一座山峰都拔地而起,遠離地面,可山峰和山峰之間卻還存在差距。

這一點,從“小琞也能無敵地鎮守在羚羊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就可以看出來了。

李元在送走謝氏姐妹和小真後,便已經離開了山寶縣。

而後者則在兩個小琞的保護下往皇都中京去了,隨行的還有問刀宮和判官司的高層。

中間許多瑣事交纏,以至此時到了九月。

九月的關外,荒涼無比,許多城鎮中明明還有屋舍,但卻早無人居住。

李元走入一個小鎮。

鎮子一半荒蕪,一半完整,可完整的客棧,酒樓,院落裡卻是一個人都沒有,好像鬼鎮。

烏鴉巡視了一圈,從半空而下,落在他肩頭,語帶急促地喚道:“爹爹,弟弟快不行了他說自己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現在,他就想著走入白鹿氏族的枯火裡,葬身其中。

他說是不是太陽之子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父親也是這麼離去的,他想和父親以一般的方式死在同一個地方。”

“他還能行動麼?”

“行動自如,只是力量在快速衰退。”

李元思索了下,道:“讓他帶著你五娘來西極邊界。”

小琞聞言,卻沒有給出回答,而是有些默然。

李元問:“怎麼了?”

小琞道:“爹,現在的西極邊界距離氏族有些遠呢。

劍山以南,幾乎有半壁已被永夜覆蓋,想要從氏族走到邊界怕不是要半個多月。”

李元沉默了下來。

陰陽大同在某種程度上其實已是差不多實現了。

但這顯然是個緩慢的過程,如今正處於鬼域大同的狀態,而各種高品質肉田的出現也預示著“陽氣大同”正在進行中。

如此,永夜邊界自然會往外擴充套件。

“爹,怎麼辦?”小烏鴉又問。

李元道:“先去看看吧。”

他加快腳步,沒幾日就到了全新的永夜線處。

城鎮,古村皆沐浴在永夜裡。

明明才是初秋,但天上卻已經開始下雪。

地勢較低的城鎮竟早被雪淹沒了,入目茫茫,唯白而已。

“你年年姐呢?有下落了嗎?”李元忽問。

其實十多年前,在他回到山寶縣的時候便有心去尋找唐年,但唐年卻消失了。

他差小琞去問過唐門,而唐門當家的唐玲卻只說“老太太閉關,但閉在何處沒人知道”,又說“其實冰蠻三番五次地找過老太太,但都沒有找到,老太太自那日離開西極後便消失了”。

此刻,唐門也已被強行遷徙到了關內,唐門的毒藥、暗器、傀儡傳承也被匯總,化作了萬宗學宮的一小部分。

聽說人皇還特意在武部立下“奇將”的名號,以專門贈與這些在奇門中有所成就的人。

“沒有呢,爹爹.年年姐怕是不知道您還活著,她那一天帶著你的骸骨離開後,就不見了。”小烏鴉道。

李元在風雪裡輕輕吐了口氣,道了聲:“真是死心眼。”

他又往前走走停停,小半個月後已經進入了原西極範圍。

窸窸窣窣的狼騎在夜色裡巡行,但狼騎怎麼可能發現李元和鴉母?

李元沒再讓蠻王帶真炎雪出來,而是他來到了白鹿氏族附近。

白鹿氏族作為專門安置老蠻王家眷的地點,此時變化並不大,只不過在枯火前的柵欄後多了個滄桑的全身是傷的男子。

男子身高雖有丈許,但卻佝僂著身子,雙目渾濁,虛弱,便是坐在那兒都微微帶著喘息,他手中抓著一柄碎裂的斧柄正在出神地看著。

周邊,則有不少雙頭狼騎在巡行。

李元都走到家門口了,也不想驚動那些狼騎,便和身側小烏鴉道:“去叫他出來,讓他帶伱五娘一起。”

鴉母和蠻王之間聯絡未斷,故而如此交談也屬正常。

小烏鴉乖巧地應了聲,便飛去,飛遠,落在蠻王肩頭。

蠻王本就是長姐救回來的,此時自也任由烏鴉立著。

但這一次,小烏鴉卻忽地開口道:“小煌,你快和五娘騎狼出去,外面有個很重要的人在等你們,別讓其他狼騎跟隨。”

蠻王一愣,卻淡然地笑著搖搖頭道:“什麼人都已不重要了。”

小烏鴉道:“我懶得和你說,你聽話就是了。”

蠻王聞見“聽話”兩字,哈哈大笑。

笑罷,卻又停頓下來,道:“我出不去。”

“出不去?”小烏鴉驚奇道。

蠻王道:“孟杏仙要我去找你,她要你許她帶著狼群護送我進入神靈墓地,然後讓我安睡在墓地中,否則我便不得而入。

大姐,你還不明白嗎?我已經無法離開這裡了,除非我想明白了,答應了孟杏仙的要求。”

小烏鴉道:“你那女人沒安好心,肯定是想帶著狼群入內,然後再對我動手。

殺我倒不至於,但肯定是想把我本體控制,然後順道再重新掌控神靈墓地。”

蠻王淡淡道:“所以我沒答應。”

小烏鴉嚷嚷道:“我還有個三品身子在這兒呢,誰怕誰呀,我和你女人比劃比劃好啦。”

蠻王道:“她手上還捏著些軍隊,是三頭巨狼,你打不過的。而且我也不想你和她打。

滅兒已經二十了,他的身邊不能只有孟杏仙,還需要有你這個姑姑。”

說罷,他又抬頭仰天,笑道:“父親沒有入墓地安息,那我這個做兒子的又怎麼可以進去呢?再加上孟杏仙想要用你我之間的親情來逼迫你,我便正好不答應了。”

他掃了一眼外面的狼騎,道:“他們都是孟杏仙的狼騎,不是我的。”

小烏鴉古怪道:“你混的可真慘。”

蠻王:.

小烏鴉又道:“你等等,我一會兒再飛回來。”

隨後,小烏鴉又飛回,把這裡的情況告訴了李元。

李元道:“去告訴他吧,然後讓他帶你五娘來見我。”

小烏鴉再度飛回。

蠻王笑道:“怎麼,你和你那位重要人物商量好對策了?”

小烏鴉湊耳過去,道:“那不是重要人物,是恁爹。”

蠻王:???

他下意識地問:“誰?”

小烏鴉重複道:“恁爹。”

饒是蠻王從年幼之時便一直在各種大事件裡徘徊,之後在長眠江畔一戰擊潰七國三十萬鐵騎更是被視作了魔神。

此刻,他已呆住了,之前的淡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難言的震驚,他下意識地便道:“不是,不是大姐,你在開玩笑吧?”

小烏鴉輕聲道:“我騙你幹什麼,爹就在外面等你,他要你帶著五娘離開營地。”

說完,小烏鴉就不說話了。

事實上,她很明白為什麼李元要蠻王去見他,這在之前是不想打草驚蛇,惹來麻煩;而現在卻是另一個原因。

如果蠻王自己都放棄了,自己都覺著就該爛在這裡,就該被那叫孟杏仙的女人拿捏,那麼.李元也不會再管他。

可如果蠻王願意帶著真炎雪騎狼走出大營,那麼李元便會繼續後面的事。

他與枕邊人是一體的,但兒女卻已是別枝。

他會幫助兒女,管教兒女,但若是兒女有了選擇,那他也不會再去幹涉。

若真炎煌自己都不願動一動,那他這個做父親的何必用熱臉去管“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破事兒?

“別讓爹爹失望。”

小烏鴉對著蠻王腦袋便是踢了一腳。

蠻王看著五指中的斧柄,眸光逐漸堅定,他喃喃道:“我不負她,也不負蠻族,現在我想不負父母”

說著,他起身,去到主營,一會兒功夫,一個高挑的美婦隨著他走出。

入帳時,蠻王還心存疑惑,但此時走出,卻已眼中藏著激動,顯然他已經從真炎雪處得知了“父親真的還活著”的訊息。

蠻王又去牽狼。

狼廄旁,值守蠻人恭敬道:“蠻後關照了,還請王安心修養。”

蠻王道:“那我一定要出去呢?”

那蠻人一愣,因為這一年來蠻王早已變得柔弱,變得一切都聽從蠻後,他道:“還請王不要讓小的為難。”

“為難?”

蠻王笑道,“你去告訴那些值守的狼騎,就說我一定要出去,你問問他們該如何。”

那蠻人急忙跑開了。

真炎雪扶著蠻王上了狼,然後自己又上了另一匹。

兩匹蒼狼在枯火光澤裡,往外而去。

狼影起初被氏族中心的火光照的沒有影子,逐漸又顯出,漸長,漸黑,又漸淡.

周邊帳篷微微掀開,露出一些老態女子的臉龐,但只是看著外面又旋即放下帳篷。

而營地內外也旋即有了密集且急促的聲響。

緊張的氣氛陡然間瀰漫起來

群狼從四邊包圍過來,將正從營地裡走出的蠻王母子堵在了門前。

為首狼騎手持長刀,冷聲道:“蠻王若要離去,還請告知去處,然後我自會去向蠻後請示。”

他聲音頗為冷淡,也頗為強硬,因為他眼中本就只認蠻後,故而蠻後也才會讓他來守著蠻王。

更何況,在他眼裡蠻王過去雖強,但現在大限已至,掉了牙的老虎還有什麼好怕的?

至於威望?

一個在長眠江敗北的王還有什麼威望?

“大膽!”

真炎雪怒斥出聲。

狼騎群裡一片安靜,緊接著爆發出大笑,嘲笑。

為首的狼騎首領道:“請回吧。”

話音才落,這狼騎首領忽地聲音止住了,因為他看到一隻漆黑的烏鴉慢慢悠悠地落在蠻王肩頭。

狼騎以及那狼騎首領皆是不敢怠慢,忙恭聲道:“鴉母。”

烏鴉圖騰,蒼狼圖騰,乃是這西極的兩大圖騰。

面對圖騰上的正主,誰都不敢不敬。

更何況誰都知道,還有鴉母還有一個強的離譜的身體就在附近。

烏鴉嘎嘎著冷冷道:“我要帶他走,你們要攔麼?”

狼騎首領苦笑道:“還請鴉母告知,您要將蠻王帶去何處?”

烏鴉本想說“出去散散步”,但話到口邊,覺得在這兒說謊意義不大,畢竟這裡的一切其實都在蠻後的監視之下,她亂說反倒是丟了面子,於是道:“轉告蠻後,就說太陽之母的子嗣已然疲憊,他會被引領到沉睡之地,在那裡他的靈魂會得到安息。”

狼騎首領道:“我會如實轉告,只是還請鴉母稍等片刻,可好?”

烏鴉揮揮翅膀道:“你居然敢讓本座等?你吃了狼心豹子膽嗎?!”

狼騎首領:.

而就在這時,他身側的冰川忽地傳來“咔咔咔”的聲音。

轉瞬,一個似由冰雪雕刻而成的文靜女子陡然出現在微光之中,手握冰杖,冷冷地看著此地。

狼騎首領急忙大手一揮。

狼騎飛快地分開,讓出一條道路。

那冰雪文靜女子旋即沉沒地下,小烏鴉站在蠻王肩頭,帶著兩匹蒼狼傲然地從狼騎間大搖大擺地走過。

片刻後,一家四口,在冰天雪地見了面。

蠻王雙目直接發紅,跪在那依然是少年模樣的男子面前,眼淚嘩啦啦地流下。

“爹!”

他上一次哭或許還是在出生的時候。

李元看著眼前這已然有了老態的魁梧男子,微微閉目,腦海裡閃過三十多年前,那個生來六品的男孩在四處找人打架的情景,打來打去,整個氏族就他這個蠻王能讓他盡興,所以這孩子便天天問“我爹呢,我爹呢”。

而後,九焱氏族爆發動亂。

舊民不願看到新民崛起,從而盜走了蠻王斧。

只是這蠻王斧還未被到反賊手裡,這孩子就已經用血腥手段平了叛亂,繼而重新拿回了那柄黃金斧子,踩踏著鮮血屍骸登上了蠻王寶座。

再後又是種種事情發生

諸多念頭閃過,李元溫柔地看著膝前跪著的猛漢,柔聲道:“你已如太陽一般璀璨,父親為你感到自豪。”

蠻王喉結滾動,淚水嘩啦啦流淌時又出了複雜的笑容。

李元抓著他手臂,將他扶起,道:“爹送你去神靈墓地,你大姐會看好你。

也就是睡一覺,睡醒了便可獲得新生。

爹想著,那麼多神靈躺在裡面,總不至於是騙人。”

蠻王什麼都沒再說,而是點點頭,道:“一切皆聽父親安排,只是蠻後手中還有不少三頭狼騎,那些狼騎集合起來,便是長姐也不是對手。”

李元道:“爹帶你去,沒人能攔。”

他又側頭看向真炎雪。

那曾經的傻大妞,後來經歷了大起大伏的王母也正笑看著這一幕。

李元道:“在西極待了一輩子,要不要出去看看?”

真炎雪柔聲道:“我一直在等你,你去哪兒,我去哪兒。”

對她和蠻王來說,種族以及一切都不再重要,剩下的終究還是親情。

旋即,李元又變幻模樣,化作之前在燕雲道前用過的微胖男子的樣子,這樣子繫結著他的百丈金身。

一行三人一鳥,就這麼堂堂正正地走向了神靈墓地。

隨著他們的走動,整個西極都沸騰了起來。

一群群狼騎開始調動,向神靈墓地入口方向聚集而去。

孟杏仙在聽聞訊息後,則是直接瞞著兒子,直接拉出她此時還剩的壓箱底——三百三頭狼騎,便匆匆也往神靈墓地去了。

當李元一行走到哪巨大的冰晶花園時,迎接他們的已是三千餘的狼騎。

只是這些狼騎卻不是狼騎軍隊,而只是普通的巡視周邊的單頭蒼狼,狼上騎士也只是普通的六品。

可擋在正中的卻是正散發著可怕氣息的三頭狼騎。

三百三頭狼騎,列陣於前。

最前的領兵將領則是個陌生的年輕蠻子,這顯然是蠻後的心腹。

孟杏仙看定遠處,視線掃了一眼,有些詫異地盯在李元那張陌生臉龐上,卻又旋即回到蠻王身上,然後道:“夫君,何以至此?”

蠻王道:“我未負你,你又為何非要負我?”

孟杏仙道:“蠻王入墓,豈可兒戲?

鴉母不許我以群狼護送你入墓,而我便在等待。

這也算是我負你嗎?”

蠻王嘆息一聲道:“如此虛偽的狡辯,有何意義?你的目的,旁人便不知道麼?”

他視線一掃,終究還是問了句:“滅兒呢?”

孟杏仙笑道:“你總算還記得你有個兒子。”

蠻王一愣,道:“他也是你的兒子。”

孟杏仙咯咯笑了起來。

可只是這麼一笑,蠻王卻已色變,他厲聲問:“你還有沒有感情?!”

孟杏仙柔聲道:“要論絕情,也是夫君更絕情吧?

這麼點要求,都不肯答應妾身.

鴉母願意拼命從戰場上把你救下,你們姐弟之情深厚無比,那麼你就願信她而不信我,就是不願讓我以群狼護你入內,再看你最後一眼?

夫君,你好狠的心。”

蠻王口拙,實在說不過這蠻後,只是氣的連連咳嗽,抬手指著她道:“滅兒也是你的兒子!”

孟杏仙道:“那你若愛妾身,也不希望妾身的兒子出事吧?”

蠻王劇烈咳嗽起來,抬手掩唇,一攤,卻是滿掌鮮血。

孟杏仙笑著側側頭道:“夫君,快和姑子說吧。”

說罷,她又幽幽嘆了口氣道:“姑子雖然厲害,可姑子只剩一個天魂了,而妾身這邊的三百三頭狼騎本是打算後期支援你的秘密武器,卻未想到要放在這裡了。

恕我直言,姑子若要強行出頭,只會死。

夫君,你也不想滅兒少了一個天魂強者的輔佐吧?”

她雙手一攤,柔聲道:“再說啦,妾身已經在這兒,你要怎麼進入墓地呢?”

說罷,她仰頭,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噠.

一聲輕輕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笑聲。

孟杏仙看去,卻發現是蠻王身邊的陌生男子,她皺眉,問:“你是誰?”

李元道:“一個隨時能夠取你性命的人。”

孟杏仙掃了眼蠻王,卻見蠻王眼露緊張,她忽地策騎退後,揮了揮手。

三百三頭狼騎會意,挺槍上前。

為首年輕蠻子一揚長槍,頓時氣勢整合,於虛空顯出一道三十餘丈的巨大虛影,居高臨下地俯瞰著那膽敢上前,膽敢狂言的人。

孟杏仙面露微笑,在後看著蠻王,在蠻王眼中讀出擔心和憂慮後,她淡淡道:“殺了他。”

不論這個人是誰,又和蠻王有著怎樣的關係。

在這裡,她就不信還有人能匹敵這三百的三頭狼騎軍陣!

三頭狼,皆是四品,是她的壓箱底!

狼騎上的勇士也是五品中的佼佼者。

說直白點,她這麼一支隊伍便是對上當年那禍亂天下的蓮教幽騎,也未必會落多少下風。

這是一支無敵的精銳。

孟杏仙話音才落,三百狼騎化作的巨影便已往下出槍。

這一槍,蘊藏著恐怖的爆裂之力。

李元安靜看著,能從出槍手法中看出幾分《九陽真經》的影子。

這功法還是他為冰蠻們設計的,現在卻被冰蠻融入了軍陣,拿來對付他。

可是啊.

何其可笑。

區區三十五萬戰力的廢物,怎麼敢在他面前放肆?

他昂首而立,未曾動彈,但周邊那垂天斜落的幽藍冰柱卻開始融化,枯白的火焰在不該燃燒的地方突兀出現,巨大的金身從渺如螻蟻的軀體裡走出。

那金身走出一步,便已三十餘丈,齊平了眼前的軍陣巨影。

再一步,已是六七十丈。

又一步,便是百丈金身。

金身巨人往前出了一刀。

這一刀乃是李元圓滿的大月刀,這一刀好似斬破了空間,巨大的坍圮力拉扯著一切往他出刀的方向而去。

烈風大作,嗚嗚巨響,冰晶飛旋又融化,周邊前來擋路的狼騎但凡靠近著的已騰空而起,又在半空燃燒起來。

而那三十餘丈的軍陣巨影,更是恍如脆弱的豆腐渣,在這摧枯拉朽的一刀面前直接被碾碎。

但四品終究是四品,那些三頭巨狼還在呼嘯的火風中死死地立足地上,它們足夠強大,強大到不會和旁邊的雜兵們一起被捲入刀的漩渦裡。

可也就這樣了。

下一剎.

刷!!

燦目的,輝煌的,刺豔的,令人心靈神魂俱皆顫搖的一刀垂天而落,將面前那堪比幽騎的狼騎捲入刀光火海中。

未幾,灰飛煙滅。

無論是軍陣,還是軍隊,皆已歸無。

然而這一刀對力量掌控的極好。

只是摧毀了狼騎,卻沒有殺死在狼騎後的孟杏仙。

刀和火,從她鼻尖前斬落,使得這位剛剛還在大笑的蠻後目瞪口呆,軀體發寒。

金身巨人消失,平平無奇的微胖男人站立遠處,然後抬手將蠻王從蒼狼下接下來,道了聲:“隨你長姐去吧,不必擔心身後事,也不必擔心你兒子。”

蠻王點點頭。

他走了兩步,轉身,猛然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從外看他是在對真炎雪磕頭,可事實上李元也在他磕頭的方向

隨後,他起身,昂首踏步而去。

他要去神靈墓地沉睡。

無論睡前他遭遇了什麼,醒後他會獲得新生,然後追隨父親!

他從孟杏仙身側走過。

孟杏仙這才有了點反應,顫聲問:“他他是誰?”

蠻王只是淡淡一笑,便錯肩而過。

他走入神靈墓地的迷宮,遠處有群鴉相迎。

李元目送蠻王入內,便上了狼,轉身離去,真炎雪隨他一道,漸去漸遠。

直到兩人的影子都看不到後,孟杏仙才頹然地跪倒在地,喃喃道:“枯火.天魂完美地掌控.這個時代怎麼可能還有這種存在?”

她一咬牙,看定遠處一個狼騎,猛然招手。

那狼騎戰戰兢兢上前。

孟杏仙趕下狼騎,又翻身而上,然後策狼追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