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血刀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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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殺三人,殺完之後,李元才感到自己心跳有些快。
推著車在月光下快速奔走,心跳平息後,他又升起了一種麻木之感。
殺人,和殺豬...似乎區別也不大。
他只能這麼想了。
回到家的小院兒裡,李元脫了衣裳反覆看了看,有一點血跡。
於是,他取了皂角和木盆,要把這衣服上的血跡洗去。
他才發出些動靜,小屋的門就開了。
“我來吧。”閻娘子靠著門框看著他。
“還是我來吧。”李元用手擋住血跡。
閻娘子走到他身後,雙手繞著他脖子,從後靠著他道:“哪有男人在外忙,回家還要洗衣裳的?”
李元還是沒動。
閻娘子湊他耳邊,輕聲道:“我家男人身上有胭脂味,酒味,我都習慣了,再多點血味,也沒什麼。”
“呵...”李元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拿開手,露出衣服上的血跡,笑容收斂,沉聲道,“我殺人了...三個...”
“沒受傷吧?沒被人發現吧?”閻娘子問。
“都沒有。”
李元輕輕嘆了口氣,“殺了人才知道,生命在亂世裡,有多麼脆弱...”
之前他雖然殺了錢三,可那種殺法和剛剛的殺法給人的衝擊感是截然不同的。
閻娘子沒說話,坐到自家男人旁邊,取過了木盆皂角,在盆裡搓洗起來。
冬日的冷風與涼水,凍紅了她的臉與手。
洗了會兒,閻娘子吃吃笑道:“為什麼我們要在院子裡洗衣服?曬這冬天的大月亮嗎?”
李元道:“我以為你要在外面,畢竟風花雪月,會有些情調。”
“我也以為是你要呢......”閻娘子笑著。
兩人回了屋。
屋裡,暖暖的。
...
...
次日一早,天晴。
金色陽光照耀著土黃色的鄉坊小道,以及一件件土屋平房。
李元剛出門,就看到有財叔紅著眼,揣著手,著急地在外走來走去。
“有財叔,怎麼了?”
“元哥...”有財叔差點沒直接哭出來,“你去看看阿寶吧...”
李元一愣,道了聲“好”,便匆匆跟有財叔走了。
推開門,那高高瘦瘦的少年雖還躺在床榻上,可面若金紙,有種奄奄一息的感覺。
田寶聽到動靜,勉強睜開眼,喊了聲:“元哥...我...我好像不行了...”
李元看了眼有財叔,丟了兩個大錢道:“叔,快去縣上叫大夫。”
有財叔捧著兩個大錢,道:“謝謝你啊,元哥,謝謝啊...”
“快去!”
“嗯...”
有財叔也不敢磨蹭,急忙叫了個人,一起往縣裡跑去。
李元坐在田寶身側。
“元哥,我...我是想跟你混的,我是想混出片天地來的,我什麼都不怕。
可是...”
少年發出悽然的苦笑,沉默良久,嘆了聲,“我太弱小了。
我想憑一腔血氣闖出天地,可我的身體根本不給我這個機會。
就瞎了一隻眼睛,我就感覺自己已經快死了...
我為什麼這麼廢物,為什麼?”
李元抓著他的手,道:“阿寶,你先別急,等大夫來。”
“沒用的,元哥...
沒用的...”
少年喃喃著,又痛苦地輕吟起來。
許久後,閻娘子挎著飯盒送來了午飯。
李元想分些給田寶,可少年根本吃不下東西,也沒任何胃口。
等到午後一會兒,有財叔帶著大夫來了。
這大夫還是上次那個,閻娘子見了人先問了聲:“大夫,上次藥還剩三包,能退不?便宜點也行。”
大夫不耐煩道:“還看不看病了?”
閻娘子有些生氣,可也沒發作。
大夫坐到床邊,給田寶看起病來,看了會兒,眉頭皺了起來。
小屋裡,空氣安靜無比。
大夫起身,什麼也沒說,到了門外便停下了。
有財叔會意,急忙跑出去。
大夫道:“活不了多久,吃了藥也沒用,準備後事吧。”
有財叔頓時眼紅了,“大夫,求求你,救救他,我就一個兒子了......我婆娘很早就死了,大兒子打仗去了,現在就剩一個兒子。求求你,救救他吧,你要什麼都可以,我什麼都給你。”
大夫道:“沒用了...”
有財叔道:“就一隻眼睛啊...”
大夫道:“這麼說是沒錯,可傷口卻通了其他地方,現在已經不是眼睛的問題了,而是他的身體不行了。”
一旁聽著的閻娘子忽地問:“上次你配給我的藥不是補氣血的嗎?能給他用嗎?”
大夫道:“你試試吧,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閻娘子急忙跑回家拿藥了。
大夫也走了。
屋裡,李元靜靜坐著。
他是九品武者,能清晰地聽到門外的聲音。
但床上的少年卻聽不到。
“好好休息,阿寶,醫生給你配了藥了。
吃藥,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會沒事的。”李元道。
田寶應了聲,他很累了,閉上了眼,面色蒼白,氣若游絲。
李元微微靠近,輕聲道:“如果哥告訴你,傷你的那三個人已經死了,你會不會開心點?”
田寶驀然睜眼,露出一絲釋然的笑。
“謝謝元哥。”
不一會兒,閻娘子跑了回來,取了藥給煎了起來。
田寶服了之後,又睡著了。
...
次日。
田寶沒再起來。
他在睡夢裡,去世了。
有財叔也不哭了,如行屍走肉。
李元接濟了他三兩銀子和一些肉,然後幫他一起埋了這少年,又刻了塊簡陋的石碑。
李元和這少年感情並不深,可也曾對他寄予過一點期待,現在人說沒就沒了,他心底也有些沉重和感慨。
果然,這個亂世想要守住利益,就要有配得上這份利益的本事。
若是配不上,連這利益的邊兒都別沾。
賣野豬的銀兩並沒有落入田寶的口袋,他只是幫自己推了推車,做了些體力活,可就因為捲入了這事,便死了。
...
此時,銀溪溪畔。
一座頗有些氣派的大府之中,一個白麵英俊、略顯幾分陰柔的中年人正坐在閣子裡觀水。
水面波光粼粼,偶有畫舫行過。
“門主,吃嘛...”旁邊漂亮的侍女,將水果送到中年人嘴邊。
中年人冷聲道:“我可不是門主,而是副的。”
侍女並不接話,就當沒聽到。
那些聽到,並且做出回應的侍女,都已經死了。
而就在這時,通往閣子的路道上有一紅邊玄衣弟子匆匆走至,雙手託舉著一封名錄,道:“門主,這是本月的名額舉薦。”
那中年人看也不看,直接道:“銀溪坊本地的納入外門,學習功法。
至於其他地方的,先去各處場子裡待幾年,然後再考核。”
這玄衣弟子道:“今年有一外門弟子舉薦了個少年,說是臂可開強弓,有怪力,是個不錯的苗子。”
“何處的?”
“小墨坊。”
“呵...”中年人冷笑了起來,“一個泥腿子罷了,心效能有幾何?去場子待著,過幾年再說。”
玄衣弟子不再多說,恭敬地行了行禮,便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