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先給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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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能要死了。
我想。
鐵鏈栓在我的脖子上,勒得我幾乎要窒息,我的左睛腫得不成樣,右眼已經看不清了。
我只能抱著頭求饒,朦朧中,王麻子拿起鋤頭搖搖晃晃地朝我走來。
“救救我,救救......”
我驚恐地往後挪,朝著屋外看戲的婦女伸出手。
“呸,不下蛋的母雞。”“聽說你這媳婦還到處勾引......”“嘖嘖嘖,瞧她那樣......”
刻薄的聲音伴隨著鋤頭落地的響聲,一同傳入我的耳中,周遭一片轟鳴。
仲夏夜晚的蟬鳴聲極為擾人,他們指著我破敗的屍體,說我不守婦道,所以才會落得如此下場。
骨頭被鋤頭敲碎的痛感似乎還沒有散去,螞蟻啃食身體的熱潮一下又淹沒了我。
難耐的燥熱佈滿了全身,我不由狠咬舌尖,尖銳的刺痛伴隨著腥甜,刺激著大腦,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呼——”
我喘著氣,掙扎地從床上起來,強忍著身體的不適,撐身茫然地望著屋內的陳設。
放在木架的香爐還燃著縷縷香菸,氣息佈滿了整個屋子。
這是哪......
腦子驀地刺痛,耳邊響起一陣轟鳴,過往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了上來。
我回來了?
回憶走完那刻,我恍惚了一瞬,不可置信地攥緊了拳。
居然回到了在謝家失身的那天。
我打小就相中了作為同村,且相隔兩條道的謝家三郎,謝珂。
曾經不止一次央求父親找媒人上門替我說親,都被他以未想成親的理由打發走了,這一年謝大不知從哪裡買了個容貌極佳的女娃回來,說是他們四兄弟的妻子。
不久前才拒了我的謝珂,轉頭就接受了這個天降共妻。
我不死心想盡辦法纏著謝珂,盼著他能回頭。
早間我在縣裡賣草藥,謝二過來送信給我,說是謝珂亥時邀我來房中相見。
我歡天喜地過去,誰知滿屋子瀰漫著混雜著迷藥的歡情香,待我察覺不對勁時,手腳已經軟得動不了。
被水潑醒時,就見到謝珂滿臉怒火。
而自己衣衫不整同隔壁村的王麻子躺在一起。
思及到此,身體又湧上一股熱潮,差點將我的意識擊潰。
我忙捂住口鼻,卻不想身體沒了支撐,一下子從床上滾了下來。
還未來得及呼痛,手上慌亂間從床下摸到了一把刀,手心被刀刃劃出了一道口子,皮肉的刺痛抵住了身體上的不適。
“二哥,這樣真的好嗎?”
“四弟你就是太心善,必須等趕在瑩兒回來前,解決這個麻煩”
夜裡寂靜的很,即使門外的人即使壓低了聲音說話,也清晰地傳入了我耳中。
是謝二和謝四。
呼吸一窒,心臟跳動的聲音震耳欲聾,我嚥下一口吐沫,手上慢慢摸索上刀柄,緊緊攥住它。
麻煩?
那個被賣到謝家的女孩起初還想著逃跑,我想與謝珂在一起,便欣然去為她出謀劃策,幾次三番去破壞他們的關係,想來對他們來說確實是個麻煩。
腦中浮現謝二那一張笑眯眯的臉,我不由背冒冷汗。
“可...可是......”
“別可是了,王麻子來了沒?”
“我剛剛去找他,讓他打扮一番來三哥房裡找我,現在應該快到了。”
“成,那我們先走,待他們完事,老三也快回來了。”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遠,直到聽不見腳步聲,我才握著刀,一手扶著床從地上爬起來。
必須快點走。
我撐著身體,踉蹌地跑到門口打算開門,就聽到窸窣的聲音傳來,透過旁邊的窗遠遠地瞧見有一人影提著一盞燈往這邊來。
我心下一緊,趕忙撲滅桌子上的燭火,黑暗籠罩著整個屋子。
屋內的香氣持續飄散在空中,我死死捂住口鼻,右手握緊刀,貓著身體躲在門後。
只聽到越走越近的腳步聲,在門口停了下來。
我手心上的汗浸到傷口,傳來密密麻麻的痛感正好讓我抵住了藥性,外面遲遲沒有動靜,這讓我更加緊張。
“阿四你在嗎?”
粗重的嗓音伴隨著敲門聲一起傳來,耳邊彷彿響起了臨死前被毆打時的低語,伴隨粗壯的呼吸,一拳接一拳地砸下。
是王麻子。
上輩子我失身於他,無奈只能嫁了過去,結果他就是個只會拿女人出氣的混蛋,高興了打一頓,不高興打兩頓。
最後將我活活打死。
臨死前記憶如走馬燈快速在腦中閃過,我全身的血液彷彿逆流,身體不禁顫抖起來。
“吱呀——”門從外推開,空氣中的歡情香瞟向屋外,燈籠裡燭火的光亮幽幽照入房間,一道細長的影子折射在地上,王麻子抬腳踏了進來,
一步,兩步,三步。
他提著燈籠,高大的身軀完全背對著我,他的視線落在凌亂的床上。
“阿駟你在......”
“刺啦——”
燈籠啪的一聲落地,燭火一下燒爛了棉紙,他瞠目緩緩低頭看向腹部冒頭出銀光,血液泊泊從尖端滴落。
刀尖刺入聲響起的那刻,手刃仇人的快感讓我不禁興奮的顫抖。
殺了他!
殺了他!!
我滿腦子都充斥著這句話。
“滴答——”血液砸在地上的聲音讓我陡然一激靈,頭腦漸漸恢復理智。
我放開握住刀柄的右手,扼腕抑制住手抖,看準時機,在他回頭那刻,猛地抄起木架上的香爐,往他頭上砸去,因為身高不夠,香爐直接撞到了他的眼睛,甚至手上的血也蹭到了他臉上。
“啊——”王麻子痛的哀嚎,捂住眼睛跌坐在地上,香爐裡的灰也撲滅了地上還沒有徹底燃起的火。
我大氣不敢喘,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往屋外衝了出去。
夜晚過分的安靜,只有林中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我怕遇到謝家的人不敢走大道,抄著林間小道往家裡跑。
剛才刀尖刺穿肉體的觸感似乎還遺留在手上,我心裡竟感到無比暢快。
也不知道是跑出的汗,還是驚出的汗,竟把歡情香的藥性給驅散了。
估摸著謝家也買不到藥性太濃的歡情香。
還來不及高興,突然間,腳下不知被什麼東西打到,腿一軟,趔趄地就往前栽了過去,身體重重地摔在泥坑裡。
我感覺屁股被摔成了兩半,齜牙咧嘴,“誰,誰挖的坑。”
想爬起來,身體又抖得不成樣,半天動彈不得。
“姑娘你沒事吧?”
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上面冒出了個腦袋,我剛摔得腦子懵,抬頭看不太清人,只能看清他脖子上掛著的銀鎖。
我疼得淚水直往外冒,“這位大哥,我起不來了,你能拉我一把嗎?”
只見上頭的那人往後晃了晃腦袋,復而又看了過來,伸出手,“姑娘,我拉你上來吧。”
我感激地抓住他的胳膊,那人猛地一用力,我如同一條被風乾的鹹魚被他拖了上來。
我趴在地上,硬咬著牙要站起來,但試了好幾次,腳上軟得都沒有力氣支撐,“這位大哥,我好像還是起不來,你......”
月光透過林葉覆在那人身上,讓人看清了他的模樣。
是個清雋少年,他的皮囊長得過分漂亮,硬挺的鼻樑給他添了幾分硬朗,看著自己的眼神中還帶著一絲詭異的歉疚。
這個人...
是江昭棠。
兩月後就會出現在鄉試榜單上的,村裡唯一一箇中舉的人。
“姑娘?”
對上江昭棠疑惑的目光,我反應過來,扯了扯嘴角道,“那個,你,你能扶我一下嗎?”
月色下江昭棠的眼睛格外清亮,他低眉思索了番,看了眼我道,“若姑娘不嫌棄,我揹著你回去吧。”
“啊?”我腦子一懵,“這,這可以嗎?”
“自然。”
說著,江昭棠便背對著我蹲下,見他確實是認真的。我眨了下眼,猶疑地趴在他背上。
樹葉窸窣的聲音格外響亮,余光中一個黑影閃過,我側臉看去卻是樹的影子。
“姑娘是住在村頭那位張叔的女兒吧。”
“嗯?”我的視線又回到他身上,疑惑地看著他的後腦勺,“你怎麼知道?”
江昭棠輕笑了一聲,“我想村裡的人都知道張姑娘吧。”
“畢竟...姑娘追謝三郎的事情,也挺...嗯——”他停頓了下,“廣為人知吧。”
我有些尷尬,正想打個哈哈應付,誰料這人又問一句:“姑娘這麼晚了,為何在林子裡?”
“我......”
“姑娘不想回答也可以不用說。”
我:......
話都讓你說了唄。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插曲,本來還有些驚魂不定的心慢慢地平息下來,我趴在他的背上,一路無言。
繞過黑黢黢的小道,遠處的燈火漸漸清晰,待走到林間小路,江昭棠屈身半蹲將我放下。
“讓人看到了恐損姑娘清譽,若姑娘還能走動,便停在這吧。”
我趕忙從他背上下來,踢了下腳,發現腿上力氣確實恢復了,“今日真是多謝你了,改日定登門道謝。”
江昭棠擺擺手,轉身便往回走,他家在村尾,繞過林子小道會更快些。
我望著他的身影,直到徹底消失在視野中,才斂回視線,一瘸一拐地往自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