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指尖捧著杯盞,眸光淡淡瞥過廳內眾人。

女眷都到齊了,阮家的內宅,也算是一大家子了。

除了住在壽寧堂的老夫人不算。

一位長房嫡妻大太太紀氏,是清遠侯府的嫡長女出身,紀氏出了一位宮裡的貴妃,是紀夫人的親表姐,交情不錯。朝中也有人,算得上是平步登天,高門顯貴。

住在西跨院的阮家二房是老姨娘庶出,暫且不說。

餘下的幾位姨娘,也是個個都有來頭。

盛寵不衰多年的許姨娘,是京城中某間花樓裡的清倌人,據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其會跳一曲《蘭陵王入陣曲》,當即便將阮大老爺迷得昏了頭。

原本是打算把正頭夫人先娶進門來,再納她為妾室的。誰知許姨娘跟了他之後,肚子爭氣,很快便有了喜。

她又多番哀求,只盼跟阮老爺長相廝守。大老爺一時衝動,便將人先納進門,抬舉做了姨娘。

此事,便是紀夫人橫在心中一生的一根刺。

此後紀氏過門,為了照顧嫡妻的面子,阮老爺一直宿在正院。

可許姨娘那邊已經要生了,誕下一名活潑好動的男孩,便佔了庶長子的名分去。

直到紀氏生下了嫡次子,據說許姨娘跟紀氏已經鬥得你死我活了。

阮老爺為了制衡二人,這才抬舉了一直侍奉自己,謹小慎微的通房丫鬟紅椿做了朱姨娘。

朱姨娘之後也是隔了一年多才有的喜,誕下一名女嬰,便是大娘子阮玉瓷。

後來迎進門來的,是小官家的庶女蘇姨娘,先懷了一胎,便是二娘子阮玉婉。

蘇姨娘後來才又懷上,這才生了三娘子阮玉福。

餘下的四娘子阮玉熙,是許姨娘的女兒。

而阮玉鸞的生母樓姨娘,則是原本要備選宮中妃嬪的某富商千金,誰知家道中落,她是被人說給阮老爺的。

若不是來了阮家,恐怕也要淪落風塵了。

不過或許是因家中變故,使得她落下心病,常年哀怨的模樣,病怏怏的。倒是喜歡讀書,她原先在家中也是飽讀詩書的。

本就身子虛弱,又添心病,加上有孕生產的辛苦,阮玉鸞一降生,她便愈發添了幾分病氣,好不容易支撐到去年,還是撒手人寰了。

餘下的庶六女阮玉禧,則是後來納的杜姨娘所生,杜姨娘是許姨娘的貼身丫鬟,她為穩固地位,特意抬舉到老爺跟前的。

“……說起來,”少女從那些往事中緩過神來,便見許姨娘已經調整好心態,嗓音甜婉道,“樓姨娘去年沒了,五娘子可憐見的,也本該由太太多看顧著些才好呢。”

這話說得沒什麼問題,紀氏是嫡母,阮家大房的庶出子女也都是她的孩子。

只是紀氏自己膝下的嫡長子學業不精,她自然忙著顧自己兒子,哪裡還有心思看顧庶出的子女。

阮玉鸞聽著,便不由得心裡“咯噔”一下,輕輕抿住唇瓣。

紀氏蹙起眉尖,正要說話。卻見少女嗓音低緩地道來:“太太待鸞娘很好,昨日還叫夏月跟秋琇兩位姐姐來探望我了,帶了一些補品,我吃著覺得很好呢。”

這話便像是在說,是吃了紀氏派人送來的補品,才恢復得這樣快的。

紀氏的眉心舒展開來,不動聲色地瞥過那少女一眼,想不到她看著不聲不響,卻也算是機靈了。

許姨娘臉上的笑意淡去幾分,她便沒再多說什麼。

恰好這時,有一名婢子進來向她回稟道:“大哥兒從學堂回來了。”

許姨娘臉上一喜,便站起身來,朝著紀氏盈盈一拜,語氣柔婉,透出幾分喜色來。

“竹哥兒這孩子向來文筆斐然,上回還說學堂裡先生誇他文采出眾呢,日後必定能高中狀元。妾身便先告退了。”

這下,面色冷淡的人便換作紀氏了。

闔府都知,紀氏所出的嫡次子,因為紀氏太過寶貝他,養得一副靦腆軟弱的性子,於文武上都不出眾。

可偏偏許姨娘的庶長子,卻這樣才能出眾。紀氏這一口氣是怎麼也咽不下去。

她就淡淡道:“去吧。”

待許姨娘離開,餘下之人便也都起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