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著聽見雲枝低聲開口,語氣嫻熟地道來。

“也不是什麼大事,那是就按照往常一樣?等月份大了,八九月的時候,再往飲食裡摻些藥材。等分娩時,灌活血化瘀的湯藥,再把那孩子掐死,做出一生下來便斷了氣的模樣。”雲枝的嗓音帶著笑意,“母體自然也就大出血沒了。常側妃跟周姨娘……都是如此。”

門外的阮玉鸞聞言,不由得抬起指尖,掩住唇齒間要發出的一聲驚呼。嚇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常側妃也是兩年前跟她一起入府的,聽說原本是宮廷舞姬出身,為人性情直爽大方,跟她相處甚好。

誰知一朝懷孕分娩之時,只聽見房中發出一聲驚叫,隨即接生媽媽便出來回稟,說是已斷氣而亡。孩子也沒能保住。

阮玉鸞心底生出一陣寒意,真是好歹毒的法子……

神不知鬼不覺,便要了一個人的性命。

她們怎麼能如此狠毒?!

她心緒不寧之下,腳尖忽然踩到一顆小石子,發出輕微的聲響。

下一瞬,便聽見屋內傳出一道高聲質詢。

“誰?”

女子單薄的身影緩緩往後推,直到後腰抵上堅硬的圍欄。

她轉過眼眸,往下看,只見是深沉的池塘,水波粼粼。

看得她一陣眩暈,忽然想起,這座池塘裡,似乎也“意外”掉落過懷有身孕的妾室。

她雙腿發軟,抬起雙眸,望著緩緩朝自己逼近的雲枝和她身後身強力壯的嬤嬤們。

她感覺因為氣憤和害怕,自己的手指都不自覺地有些顫抖起來。

雲枝來到近前,她咬緊牙關,冷聲道:“你們做了這麼多孽,難道就不害怕午夜夢迴,那些可憐無辜的女人,會回來找你們報仇麼?”

當真是字字泣血。

雲枝冷眼看著她,伸出指尖,用力推了她的肩頭一把,語氣極盡嘲諷。

“那我可等著,你來找我們報仇啊!”

話音落下,一抹纖瘦的身影再也支撐不住,向後翻下欄杆,落入池塘之中。

阮玉鸞是不會水的。

她在水中掙扎著,卻怎麼也無法得到喘息。耳畔什麼聲音也聽不見,她雙眸盯著水面上的一點亮光,努力想要抓住,卻只是徒勞。

她心裡想笑,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失去了僅有掙扎的力氣,緩慢地往下沉去。

就如同她這荒唐的此生。

被利用,被算計……直到悄無聲息地躺在池塘底,想要抓住一點希冀……到頭來,卻什麼也不剩下。

她多恨啊。

梅州地處南方,如今正是絲雨連綿的梅雨時節,城中一座宅邸,正是梅州知府阮家。

府邸西側院的一間偏僻院落裡,一名丫鬟手中拿著熱水,抬起指尖撩起門簾,緩步入內。

屋內並不算寬敞,零散地擺著幾件書架茶几椅,外間跟內室之間,用一道紗幔隔開空間。

那丫鬟看著簡陋的陳設,便不由得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時,卻聽見內室發出一道低呼。

“不要——”

婢子連忙擱下手中的活計,走上前去,便見榻上坐起身來的少女面色蒼白如紙,心口起伏不定,彷彿喘不過氣來一般。

“娘子沒事吧?”婢子安撫她一句,又忍不住恨聲道,“四娘子未免也太欺負人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