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3,週六,霜降。

響徹了近半年的知了蟬鳴在這一天午後,終於沒了聲響,天邊烏雲滾滾悶熱的厲害。

高二(1)班教室裡烏泱的一片。坐在第四排的許煙,此刻正悶著頭,在物理課代表的耳提面命下,瘋狂地趕馬上就要上交的物理作業。

緊閉的教室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股熱浪,隨著魚貫而入的同學撲面而來。

班導昂首闊步走進來,朝著講臺一站,剛才還鬧哄哄的教室頓時靜若寒蟬。一雙犀利的眼睛掃過全班每一個犄角旮旯,言簡意賅地說道,“佔用大家一分鐘的休息時間說一件事,這一期我們年級來了一位新同學,還沒有確認去哪個班,先暫時在我們班上兩天課,希望大家能友好相處。進來吧!”

話音剛落,在大家漫不經心地目光下,一名長身玉立的少年,從教室外大步跨了進來。

單眼皮,眼窩深邃,墨瞳幽深,刀削斧鑿般的五官,加上身高的優勢,朝講臺上一站,瞬間引起一陣騷動。

“長這樣他如果不是混血兒我直播吃屎。”

“整容模板也不帶這樣式的啊!”

“這牛逼顏值和這通身不俗的氣質,該不會是傳聞中的太子爺吧。”

班主任態度和藹友善,讓少年做自我介紹。

面對一眾生面孔,雖不怯場,卻並沒有想和大家打好關係的樣子,低沉冷冽的聲音,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許皓。”

許煙此刻兩耳不聞窗外事,聚精會神爭分奪秒趕爛尾樓,呼,終於趕在上課鈴打響前寫完,挺直腰桿,放鬆四肢,抬眸的瞬間,看見了站在講臺上的少年,似天邊皎潔的明月,清冷又孤傲。

許煙唇角帶笑,直勾勾盯著講臺上的人眼睛都沒眨一下,不明白這世界怎麼會有人,就這麼長在了她的心尖上?

將近十年所學的所有詞彙,都不足以形容出她對眼前人的喜歡。

同桌王佩佩用胳膊肘撞了撞許煙,身子平移靠近,扶著眼鏡小聲八卦道,“這該不會是你上次說的讓人販子拐了多年,被公安系統人臉識別找回來了,卻又愛慕虛榮貪圖富貴不肯歸家的小哥哥?”

許煙聞言,難以置信地看了王佩佩一眼,不能吧,也沒聽她嬸嬸說啊?

大半個月前的早晨,她嬸嬸接到公安局的電話,激動到連滾帶爬跑出去的。

但是後來人並沒有跟著她嬸嬸回來,反而她嬸嬸回來後茶飯不思,還大病一場。

旁敲側擊問了她大堂哥,許言告訴她,人是找到了,只是人家並不願意和他們回家罷了。

許煙看著被心病折磨得形容枯槁的嬸嬸,當時便給這個還沒見面的小堂哥貼上了愛慕虛榮、貪圖富貴、眷戀權勢的標籤。

班導指了指最後一排靠走廊的空位,“先暫時坐一下那裡吧。”

坐在許煙前面的顧宇航,扭過身,八卦兩個字只差寫臉上了。“不是說不願意回來過苦逼日子嗎?”

許煙一直目送對方到位置,原來,是故人歸來、久別重逢!

上課鈴響,班導將教室讓給了已經等在門口的化學老師。

教化學的是一名五十多的老者。站在講臺上,一雙見多識廣的眼睛掃過全班,撐著講桌輕鬆的語氣道,“老油條今天又沒來?有新同學呢,小夥子長得挺俊的……”

化學老師低頭瞥了眼貼在桌角的座位表,許皓的名字是被班導臨時用筆手寫上去的。

“許皓!”自顧自地點了點頭,接著說道,“皓本意是指太陽出來時天地光明的樣子……”

許煙回頭看了眼挨著窗邊的許皓,那張菱角分明五官過分精緻的臉上,怎麼越看越像是參破了紅塵,好像隨時都可能原地得道成仙的樣子?

“許煙,那就由你來講講氯氣的收集方法!”

王佩佩一把拽回脖子旋轉90°的許煙,許煙這才恍然大悟,嗖一聲站了起來。

坐在最後排的許皓,在聽見這個名字的瞬間,彷彿整個人都微微凝滯了。

半響,才僵硬地輕抬眼睫看了過去,他前面隔著二排遠的位置,站起來的女孩子身形纖瘦,個子也不算高,穿著藍白相接的短袖校服,扎著鬆鬆的馬尾。

許菸屁股剛坐下,便聽見化學老師打趣地問她,“新同學好看嗎?”

許煙,“……”

這青天白日又人多口雜,她怎麼好說呢。

說著翻開昨天的試卷,時不時講兩句,然後又跳出課題,“有些同學啊,自己不努力,三個王者也帶不動一塊青銅爛鐵,我說得對吧,許煙同學?”

許煙此刻目光又一次不受控地瞟向後面,化學老師撐著講桌,唇角含笑,善解人意地說,“後面的化學課代表,和許煙換個位置,讓許煙坐到後面去好好欣賞一下新同學的盛世美顏!”

化學課代表憋著笑,飛快地提著自己的試卷來到了許煙的課桌前。

許煙看似一副羞愧難當的模樣,卻多一秒都不願裝,迫不及待抄起自己的試卷,便踩著凌波微步去了最後一排。

不等化學老師開口,許煙大方的將66分的試卷推到了中間,並以看試卷的由頭,還將凳子又挪近了幾分,直到大半個身子都靠在了人家桌子上。

此刻,給掐斷過不少初戀萌芽的化學老師整不會了!

“你好啊!我叫許煙,許諾的許,煙花的煙,很高興認識你。”許煙的開心溢於言表。

許皓微微側頭,那雙如墨玉般的眼眸,輕輕從許煙那張明媚的臉上掃過。煙花的煙?許皓隨意搭在課桌上的手指輕輕抽動,原來,他喜歡的不是夜空中單純為他燃放的煙花。

他喜歡的是一個陌生的名字,離譜!

許煙看他沒什麼反應,又強調了一遍自己的名字,“許——煙。”

她嬸嬸說他們倆小時候的關係可是天下第一好,一個奶瓶兩個人喝,一個澡盆裡洗澡的那種。

她是因為8歲那年的一場大病,燒壞了腦子不記事了,既然兩人小時候關係這麼要好,那她這個小哥哥,對她多少應該還有一丁點印象吧?

“許同學?”

許煙撐著腦袋,毫不遮掩內心的歡喜,笑眯眯看著她那擁有盛世美顏的小堂哥,在人類眼睛畫素高達5.76億的面前,依然像帶著一層濾鏡一樣。

許煙笑眯眯地問,“許同學,你轉來這裡之前,在什麼地方上學?”

“你家住在什麼地方?家裡都有些什麼人?”

“在你以前的學校追你的女孩子是不是很多?”

“你有女朋友嗎,在你以前的學校?”

一張小嘴叭叭叭的就沒停過。“許同學,有人說過你很高冷嗎?是不是你們長得好看的都這樣?”

許皓睨了許煙一眼,似乎沒見過比她更厚臉皮的,別人對她的無視,她完全視而不見。

得到了一絲回應,許煙更來勁了,將凳子又挪了過去,笑得俏皮可愛,“你不說我也知道,我會看相算命,許同學你信嗎?我掐指一算……”

許煙說得正起勁,接著便聽見化學老師叫她,“許煙,你是見新同學長得斯文好欺負,所以要霸佔別人的位置?”

許煙一聽,乍眼一看,新同學為了避讓她,已經坐過道里了。

在大家的竊笑聲中,許煙這才將凳子挪回自己位置。眼角的餘光又掃到許皓的手,嘖嘖,就連一雙手都長得和偷心賊一樣。

“籲。”許煙警惕地看了眼講臺上的化學老師,撐著腦袋,衝著許皓吹了聲口哨。

許皓終於被她騷擾地賞了她一個正眼,許煙還沒反應呢,化學老師已經神不知鬼不覺走到許煙面前。“對新同學吹什麼口哨耍什麼流氓?站著!”

許煙,“……”

在化學老師的鷹眼下,許煙只得拉攏著腦袋站了起來,規規矩矩站了半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