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的是誰,怎麼和定國公一塊兒進宮?”

“定國公夫人今天也在吧?瞧瞧那親熱勁兒,我要是定國公夫人,真正要氣死了!”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定國公夫人嫁過去才一年吧,就不給她留臉面了?”

……

竇錦昭站在麟德殿前的廊柱旁,周圍的議論聲如潮水般湧來。

從右銀臺門進來,到麟德殿,一路上都點著花燈,這些都是她幫皇后張羅的。

今天不是中秋夜,宮裡大張旗鼓,為的是迎接定國公陸長淵回朝,為他接風洗塵。

一男一女從宮門外進來,男子身材高大,劍眉朗目,一身戎裝未卸下,英挺驍勇之氣撲面而來,他身旁的女子盛裝打扮,一雙嬌俏的杏眼尤其好看。

她邊走,目光不離男子,笑意嬌羞,深情幾許。

男子也不時回望她兩眼,眸光柔和,鐵骨柔情。

好一對郎才女貌!

遠遠站著的竇錦昭扶著廊柱,眸光清冷,微微彎了彎唇,扯出一抹冷笑。

跟在她身後的落霞也看到了那兩人,也覺得不可思議,分外擔心,低聲喊了一聲“主子?”

這時,旁邊有人注意到了竇錦昭,十分尷尬,不著痕跡地將話題扯開,“定國公夫人,您這頭面是不是月華樓近日才推出的那一款?上頭的貓眼石聽說很難得,我聞到信兒去的時候,說是被人訂走了,我還道是誰呢,這都城裡除了定國公夫人,也沒誰壓得住這套頭面了。”

竇錦昭:“早知道夫人想要,我就不拿了,月華樓的說怕賣不出去,死活要塞給我,價錢還不低,虧死了。”

她交談的興致不高,周圍的夫人們也都心知肚明,沒說兩句話,就放開了她。

她一走,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瞧著那女的,比定國公夫人差遠了,真不知道定國公瞧上了她哪一點?”

“哼,男人嘛,哪一個不是喜新厭舊,可憐了定國公夫人,那樣爭強好勝的一個人。”

“聽說定國公夫婦成親後還沒有圓房……”

……

竇錦昭尋思著陸長淵肯定是帶著竇妙錦來見皇后,她忙往皇后那邊過去。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定國公帶著小姨子親親熱熱進宮的訊息傳遍了。

姨妹和姐夫,這可真是千古不膩的勁爆話題。

竇錦昭進了殿門,皇后看到她,顧不上和人說話,朝她招手,“昭昭,過來我跟前坐。我身子不好,今日這宴會辛苦你了,幫我忙前忙後,喝茶的功夫都沒有。”

她過來給皇后行禮,明豔穠麗的一張臉,鳳眼清亮,儀態極好,禮數甚佳,便是福身下去,禁步也是紋絲不動,靜靜地懸在身側,起身時裙襬在身後輕輕地盪出一點微波,一舉一動,賞心悅目。

殿裡眾人無不暗暗點頭,定國公夫人風華絕代,真是名不虛傳。

皇后也覺得臉上有光。

陸長淵是皇后嫡親侄兒,當年,尚為親王的永嘉帝生了異心,陸氏為了籠絡時任禮部侍郎的竇毅,為陸長淵和尚在母腹的竇氏嫡長女指婚。

後來,陸氏當上了皇后,怕委屈了侄兒,將年少的竇錦昭接進宮裡親自調教,相處時間長了,謝氏很喜歡竇錦昭,聰明伶俐,溫婉大氣。

宮門外有人通報定國公來了,皇后大喜,讓快點迎進來。

竇錦昭望向殿門口,瞥見竇妙錦身邊那一抹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時,背脊瞬間繃直。

陸長淵的第一眼先看向皇后,挪到竇錦昭身上的時候,淡漠而涼薄,輕輕一瞥,如涼風襲過,很快收回。

“這去了一年,長高了,瘦了!”

皇后看到陸長淵,情緒很激動,又笑又流淚,可見對陸長淵的疼愛。

竇妙錦看到竇錦昭,揚來一眼。

竇錦昭看到了竇妙錦左耳側亮白的肌膚上一塊小指頭般大的黑斑,眸光一閃,心下了然。

和前世一樣,竇妙錦還是中了情絲毒,只不過,按照前世的走向,她不該這個時候回京。

殿內的宮人們井然有序地上茶,管事姑姑過來問竇錦昭開席的事,還有座次需要調整一下,她以前經常幫陸氏處理宮宴的事,十分熟練,兩句話就將事情落定。

陸長淵和竇妙錦行過禮後,一起落座,挨在一塊兒。

陸長淵的對面,正好是竇錦昭。

“你都回來三天了,今天才進宮,也不說早些來看看我,不知道我惦記著?”皇后看似責怪,實則語氣寵溺。

竇錦昭捧著杯子的手猛地一抖,她不知道陸長淵回來已經三天了,還以為今天才回來。

陸長淵雙手扶膝,正襟危坐,“侄兒也想念姑母,這不是剛剛回京,軍中事務繁多,想著橫豎今日要進宮,不如早些進來,讓姑母好好看看侄兒。”

“油嘴滑舌!算了,不說你了,你不在,我還有錦昭,一會兒宮宴結束了,你陪錦昭回去。”

陸長淵抬眼,朝對面的竇錦昭看去,邊端過了手邊的茶,輕抿了一口,不置可否,目光卻並沒有收回。

一年不見,她依舊耀眼奪目。

燈火柔柔地籠罩她,臉蛋兒白皙細嫩得如同剛剛剝了殼的雞蛋,一雙鳳眼明豔大氣,與尋常的閨閣女子不同,透出一股子由內而外的堅韌,纖細的肩背挺得筆直,哪怕天塌下來都不能讓她彎腰屈服。

“長淵哥哥!”

竇妙錦細細的聲音響起,皇后似乎這時候才看到這麼個人,打量了她一眼,眉頭微皺,見陸長淵要向她介紹這女子,皇后心頭生厭,“長淵,你和錦昭新婚當日就出徵,還沒有圓房吧?”

不等陸長淵說話,皇后就喊來了人,“去把前日貢上來的那頂繡了麒麟送子的紅鴛帳取來。”

很快,有人取來了。

皇后怕竇錦昭面皮薄,讓人給陸長淵,“說起來,那一日是皇上讓你出征,耽誤了洞房花燭,這是姑母補給你的,別辜負了姑母一番好意。”

這是催著陸長淵和竇妙錦圓房。

竇錦昭垂下頭來,霞飛雙頰。

殿中圍坐的貴夫人們紛紛善意地笑起來,雖說定國公帶了女子進宮,但皇后這是在給定國公夫人長臉。

陸長淵接過了紅鴛帳,他看了竇錦昭一眼,她雖然眼觀鼻鼻觀心地坐著,但看得出來,還是有幾分不自在。

他微微一笑,朝竇錦昭走過來,顯而易見是要將紅鴛帳給她。

竇錦昭也忙站了起來,準備接過紅鴛帳。

“長淵哥哥!”竇妙錦低低喊了一聲,盈盈水眸中盛不下的愛慕和祈盼。

陸長淵心頭一動,不假思索,他向皇后道,“姑母,這紅鴛帳先前您也賞過,還存在府中庫房。姑母請恕侄兒無禮,借花獻佛一次。”

竇錦昭吃驚地抬起了頭,倒不是為陸長淵的大膽。

他自小被養在皇帝膝下,十六歲上戰場,驍勇善戰,簡在帝心,乃當朝第一勳貴,貴比親王。

陸長淵昏了頭嗎?用作大婚的紅鴛帳,他難道要給竇妙錦?

謝皇后也很意外,揉了揉額角,沒有說話,就表示預設了,她怎麼捨得駁回侄兒的話?

眾目睽睽之下,陸長淵將那頂紅鴛帳捧到了竇妙錦的面前,他的身後,竇錦昭面無血色地站著,整個大殿裡,眾人議論紛紛,看竇錦昭的眼神裡,滿是憐憫。

“這是給我的嗎?”竇妙錦的聲音雀躍,喜盈盈地望向竇錦昭,“姐姐,你不會怪長淵哥哥把這個送給我吧?”

她邊說,邊迫不及待將紅鴛帳抱在了懷裡,目光裡充滿了挑釁。

前世,竇妙錦回來後才解了情絲毒就爬上了陸長淵的床,今生,她這毒還沒解呢,就開始搶紅鴛帳,兩世如出一轍。

“既是國公爺一片深情厚誼,妹妹就拿著吧,應是很快就能用得上的。”竇錦昭得體一笑,“雖說你用這正紅的顏色僭越了,不過,看在你我姐妹一場的份上,我就允你放肆一次。”

非正室嫡妻,不能用正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