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瑤初得承認,自己是有點擰巴了。

她心有怨懟,卻不願意被高禹川知道。

為什麼會這樣?不過是因為她篤定高禹川不會珍惜她的心意罷了。

沈瑤初把手機放進了白袍的口袋裡,面色淡下來,禮貌地說:“我要去開會了,就先走了。”

高禹川意味深長地睨了一眼,好像逐漸轉陰的天氣,雲低低的,有種莫名的壓抑感。

沈瑤初假裝看不懂,直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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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禹川今天的飛行任務和平時沒什麼區別,短途飛四段,往返兩次,凌晨可以回家。

這次的機組裡有個F1的副駕,才飛了三千多小時的一個小夥子,姓沈。當初被高禹川帶教過幾天,一直很崇拜高禹川。

沈副駕對飛機上的一切還很興奮,一看就是新瓜蛋子,他一邊進駕駛艙,手上一邊玩著自己的工牌。高禹川抬眼,就看到他工牌的那個沈姓,不過是一個漢字,他的眉頭就不易察覺地凝了起來。

“高哥,你剛從醫鑑中心過來嗎?”沈副駕眉目飛揚,很是興奮的樣子。

高禹川在做航前準備,頭也不抬:“嗯。”

“高哥最近好愛去醫鑑中心。”小夥子八卦地問:“高哥是不是看上醫鑑中心的誰了?咳咳,最近去得有點太頻繁了吧。”

高禹川放在按鍵上的手略略一頓,緩緩轉過身來看向他。靜而沉的目光,明明沒有太多情緒,卻讓人有些發怵。

正在準備扣安全帶的沈副駕被他的目光嚇得一個激靈,還以為他要發火了,趕緊說:“高哥,我開玩笑的。”

沈副駕挺直了背,眼觀鼻鼻觀心,暗忖自己可真是死於話多了。

本以為高禹川肯定要訓他了,誰知他只是表情淡淡地抬了抬下巴:“準備。”

他鬆了一口氣,剛以為沒事了,就聽見高禹川幽幽地說:“這次的計劃,你要滿足90天三個起落吧?”

沈副駕心裡咯噔一跳。

“要坐上座,我沒有教過你嗎?到右座來。”他的聲音不大,嚴肅的命令,瞬間讓駕駛艙內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沈副駕習慣性就坐了觀察員的位置,一時忘了排程今天的安排。他趕緊到了右座去。

高禹川調了一下應答機,掛在耳旁,片刻後,他說:“好好表現。”

……

沈副駕很後悔多了那麼一句嘴,他很明顯地感覺到了高禹川對他的針對。從起飛到降落,他只要有一丁點操作遲疑,高禹川的目光就會鎖定他,明明也沒有說什麼很重的話,就是讓他又懼又怕,整個人緊張到直冒汗。

沈副駕非常懷疑,高禹川是不是追醫鑑中心的誰失敗了?不然他怎麼能一說到醫鑑中心就不爽了呢?

不過他這麼一想,又馬上否認了這個可能。

高禹川在江航鹿港分公司誰不知道?怎麼可能會有他追不到的女人呢?

那他今天到底為什麼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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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段飛完,高禹川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凌晨。

飛了一天,明明是挺累的,但是開車的時候,腦子卻十分清醒。

港區回城的路歸屬於高新區,路寬訊號燈時間長,一個紅燈要等180秒。

等待的途中,他腦中突然閃過沈副駕的話。

他最近去了很多次醫鑑中心嗎?仔細回憶一下,似乎比以前頻繁了些。

今天是去找沈瑤初的,那上次呢?好像也是去找沈瑤初的。

這個答案讓他眼底浮起一絲詫異。

沈瑤初……

想到她今天的態度,高禹川眉心蹙了蹙。

他是一個飛行員,所以非常討厭這種對某一樣東西失去掌控的感覺。

心中不覺有些煩悶。

他解鎖手機,往一個遮蔽很久的玩樂群裡發了一條語音。

“今晚有沒有局?”

“肯定有啊,我每天都有局。”朋友很快就回復了,回覆完又有些驚訝,“高禹川你行啊,你今天飛了一天吧?不用睡覺嗎?”

高禹川言簡意賅:“哪裡有?”

“去西街吧,我大概一小時後到。”

紅燈結束,高禹川一腳油門踩下去,車速迅速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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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了,蘇曉來找沈瑤初一起去吃飯。

蘇曉的父母一直在鹿港下轄的一個縣級市開廠做生意,一個月也就回幾天。蘇曉有時候懶得自己做飯,也會找沈瑤初一起吃。

蘇曉知道沈瑤初一天沒有好好吃飯,為了讓她胃口好一點,特意帶她去吃酸酸辣辣的泰式餐廳。

店裡濃濃的東南亞風情讓沈瑤初灰白的心情變得斑斕了許多。

菜點的有點多,蘇曉選的主食吃不完,端著菠蘿炒飯的盤子,強行給沈瑤初撥了半碗。

“吃完啊,今天一天就吃了幾口。”

沈瑤初笑:“好。”

蘇曉吃著飯,嘴巴咀嚼著,話還是不停:“你看我是不是很識相,今天找你吃,我知道高禹川今天很晚才回家。”

沈瑤初拿勺子舀炒飯的動作一頓,隨即眉頭上挑:“你怎麼比我還了解他的行程。”

蘇曉撓了撓頭:“抱歉,習慣了,我有個小群,裡面有每個適齡飛行員的班次……我會告訴她們,把高禹川刪掉的。”

沈瑤初可不想他們的事太多人知道,趕緊說:“我開玩笑的,別刪,特意去說有點奇怪。”

蘇曉沒有太在意沈瑤初的忸怩,只是突然想起什麼,獻寶一樣說道:“話說,高禹川本來不是今天飛的,你還記得前幾天的事吧。”

“什麼?”

“就慕以安那個事啊!鬧死鬧活要儘快復飛,就是為了和高禹川同機組。她是被分進去了,就是機長換了班。”

“嗯。”

蘇曉啐她:“嗯什麼嗯,別打岔,我沒說完呢。”她壓低聲音說:“高禹川和夏河洲換了班,慕以安為他趕死趕活,白搭。”

那天沈瑤初在停車場裡聽到高禹川當時正在感謝夏河洲跟他換班,應該是同一件事。

沈瑤初垂眸,“噢。”

蘇曉白眼她:“你裝什麼淡定啊,在這一字訣。”

沈瑤初啞然失笑:“那我該說什麼?”

蘇曉懶得理她,自顧自地得出結論:“我就說麼,你都跟他兩年了,睡也睡熟了吧?怎麼能完全沒感覺。我覺得他是開始在乎你了。”

沈瑤初幾次想開口,最終還是沒有否決蘇曉。她是個幸福的姑娘,凡事總是想得美好。

沈瑤初只是在心裡自嘲一笑。

在乎嗎?在乎的話,會把懷孕的她,忘在便利店直到凌晨三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