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選一顆星星摘下來

許停之、沈夏茵和橙橙同時循聲轉頭，看到這一排最邊上位置的墓碑前，原本蹲著的年輕姑娘癱坐在地，嚎啕大哭，整張臉都不受控制，被情緒拉扯扭曲。

此刻的墓園裡除了許停之三人就只有這一個姑娘。原本從姑娘背後路過的時候，三人都還感覺她情緒穩定，只是默默憂傷，這一刻卻哭得如此撕心裂肺，讓人惻隱。

這一哭，讓原本沉浸在歌聲氛圍之中的沈夏茵和橙橙都顧不得哀傷了。許停之和沈夏茵相視一眼，沒有打擾那姑娘，一左一右牽起橙橙的手，默默離開。

從她背後路過的時候，橙橙認認真真地看了那悲傷痛哭的身影一眼，好像是在驚歎爸爸竟然把別人唱哭了。

一路出了墓園，沈夏茵也是驚歎：“你真厲害，竟然把別人唱哭了。”

許停之搖了搖頭，說：“是她自己本來就有心事。我只是正好把她的心緒引了出來。”

沈夏茵想說可是一般的歌又怎麼可能輕易把人極力隱藏的情緒勾出來，但想起昨天自己聽了《曾經的你》後的窘態，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這首歌叫什麼？”

她問。

許停之回答：“《晴天》。”

“晴天……”

沈夏茵喃喃重複了一句，說，“明明你唱的都是雨天。”把歌名和歌詞裡的雨聯絡起來，她的心情不由又鬱結了幾分。

微微搖了搖頭，把思緒壓下去，她又問：“這也是你寫的歌吧？你什麼時候寫的？”

完全符合她審美又完全陌生的詞和曲，加上昨天《曾經的你》的印象，她其實已經確信這是許停之寫的歌。這兩個問題，她想問的也是第二個。

許停之沒法說實話，只好道：“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

沈夏茵抿了抿唇，說：“伱寫的歌這麼好，如果好好在娛樂圈裡混，一定可以很出名吧？”

許停之笑了一下：“你都嫌棄娛樂圈噁心了，還讓我在娛樂圈裡混。”

沈夏茵失笑，沒有再說話。

她現在是真的有些佩服眼前這個男人了。她雖然是畫漫畫的，但經常聽歌，也能聽得出歌曲的好壞和吸引力來。

這樣的作品，哪怕在曾經短影片、口水歌還沒有盛行起來的時代裡，都可以說是很厲害的。

這個橙橙的爸爸，姐姐曾經的男人，竟然有這樣的實力。

越佩服這個男人，她就越相信之前這個男人說的話，心裡的警惕漸漸放下。

三人走到了地鐵站，刷手機進站。橙橙的手還在許停之手中，反握著許停之的兩根手指，抓得緊緊的不捨得放開。

許停之一時也是不捨。他想說要不一起找個地方吃點飯吧，沈夏茵卻搶先他一步說道：“你打算去哪裡？”

許停之搖了搖頭，道：“我還沒想好。”

下一個目的地的車票已經退掉，現在要考慮的，已經不是要去哪旅行的問題了。

可沈夏茵卻說：“想好了告訴我一聲。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也跟你一起去吧。”

許停之一愣。

沈夏茵繼續說：“我和橙橙也需要散散心。她幼兒園已經畢業，因為年齡的關係，暫時上不了小學，正好有時間四處走走。你放心，我們路上的花銷，我自己來解決。”

許停之低頭看了看，還拉著他手的小女孩也在偷偷地看他，目光躲閃，似乎很緊張的樣子。

“我們先去找個地方吃午飯，順便確定一下去哪裡。然後把你和橙橙的身份證號告訴我，我來訂票。如果沒問題的話，我們明天就出發怎麼樣？或者如果你們要收拾收拾，我們遲些走也行。”

他說，然後看到橙橙緊張的神色微斂。

“不用，我和橙橙的我自己訂。”

沈夏茵說，“你這裡如果沒問題的話，可以訂明天的。我帶橙橙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就可以出發。你告訴我你訂下的目的地和車次就行。”

這女人果然沒打算讓自己來承擔身為父親的責任啊。

許停之心裡明白。不過他也能理解。畢竟自己在橙橙的生命裡，這麼多年一直是缺失的。身為橙橙的小姨，沈夏茵就算認可了自己，也不會輕易對自己放心。

“還是一起買吧，這樣方便把座位選到一起。”

許停之說。

沈夏茵這回沒有拒絕，新增了許停之的微聊好友，把自己和橙橙的姓名、身份證號一併發給了許停之，之後又說：“一會兒你買票後截圖給我，我會把錢轉給你。”

許停之點了點頭。

地鐵已到，三人下車出站，找了家飯店。坐下來，點了餐，許停之問：“你們想去哪裡？”

沈夏茵低頭問橙橙：“橙橙你想去哪裡？”

然而橙橙只是搖了搖頭，有些羞赧。

沈夏茵只好道：“你來做決定吧。橙橙不好意思說，而且她對其他地方什麼也不知道，也沒辦法做選擇。”

“那你呢，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許停之問沈夏茵。

沈夏茵微怔，然後說：“沒有。”

許停之見狀嘆息。他略微思索，找服務員要了紙和筆。在服務員把紙筆送來以前，問沈夏茵和橙橙道：“現在是夏天，南方天熱。我們沿海北上，一路向北怎麼樣？又或者到近一點的地方，路途短一點？”

沈夏茵看了看橙橙，見橙橙仍舊懵懂，於是說：“你來定就好。我們只是想散散心，到哪裡都無所謂。”

許停之等服務員送來了紙和筆，才把紙在身前桌上鋪開，一邊說話一邊寫：“申城近一點的地方，就是金陵、錢塘、姑蘇、金匱；

“從申城北上，沿海不錯的城市，我記得有幾個，東萊、琴島、秦皇島、青泥……你還能想到別的嗎？”

沈夏茵搖了搖頭，說：“想不到。”

她一時不明白許停之把這些寫出來幹什麼。橙橙也是充滿了好奇。

一大一小兩個女人都坐在許停之的對面。橙橙為了看清爸爸在紙上寫什麼，忍不住用兩隻小手扶住了桌邊，伸長脖子、微微仰著頭，往對面的紙上看。

然後她就看見許停之把紙撕成了八張小紙條，每張紙條上面都有原本許停之寫下的幾個字。

“我們讓橙橙來選怎麼樣？”

許停之問。

沈夏茵微微一怔。

橙橙卻已打起了退堂鼓，忐忑地說：“我……我不知道選哪個。”

許停之柔聲一笑：“沒關係，我們就把這當成一個遊戲，摘星星的遊戲。”

他把八張紙條都揉成小小的紙團，在手裡搖了兩下，灑在桌上，說：“看看，像不像天上的星星？來，選一顆星星摘下來吧。”

沈夏茵神情微動，看了許停之一眼。眼前的許停之沒有看她，而是在認認真真地看著橙橙。她彷彿看到許停之在發光，把桌上的八個小紙團照得閃爍如星辰。

她也不由轉頭看向了橙橙，就見橙橙慢慢地放鬆下來，注意力被桌上的星星所吸引，伸出小手，“摘”走了其中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