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砍價

收了錢，糧鋪活計慢悠悠地從後面的架子上扯了三個麻布袋下來。

兩石糧食只用兩個袋子，林回星之所以買三個袋子，純粹是他餅子買多了，也需要拿個袋子裝。

買了糧食，蘇大榮這次下山的目的就算是完成了，當即就想去城門口和村裡人匯合。

林回星手裡捏著剩下的五個大錢，腦子琢磨的卻是想去其他鋪子看一看。

就剩這麼一點錢，肯定是買不了什麼東西了，不過好不容易下山一趟，怎麼也得四處看看吧？

林回星猶豫著開口道：“要不蘇翁您先過去，我再四處轉轉，看看縣裡有沒有一些適合運到外面去賣的東西。”

其實在跟著大部隊下山之前，林回星就在心裡琢磨著要找機會一個人逛逛了。

蘇大榮聞言倒是猶豫了好一會兒。

不過林回星要忙的是正事，蘇大榮也不好說什麼，只能提醒他要注意著時間，別逛得太晚了，他們還急著回家呢。

林回星笑著點了點頭，拍著胸脯保證自己絕對不會耽擱大家返程，

等到蘇大榮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後，林回星拎著自己的一袋餅子轉身又進了肉鋪。

這個點肉鋪裡也沒有多少肉了，除了掛在架子上的零星幾塊肉外，就只有堆在臺子上的一堆內臟和骨頭了。

察覺到林回星打量的目光，肉鋪的老闆急忙開口招攬：“買肉嗎？便宜買賣了！”

林回星摩挲著手裡的五個大錢，開口問道：“多少錢。”

老闆指著架子上的幾塊肉一一介紹道：“豬肉五錢一斤，狗肉七錢。”

林回星聞言有些驚訝：“你這裡還賣狗肉？”

肉鋪老闆奇怪地看了林回星一眼，以為他在拿自己打趣，當即擺手道：

“你這話說的，我們這些老百姓，能吃的不就是豬肉和狗肉嗎，我這裡是肉鋪，哪能沒有狗肉。”

林回星是知道狗肉能吃的，就算是在現代，喜歡吃狗肉的人也不少，不過他小時候養過一條大黃狗，對於狗肉是接受不了的。

林回星直接略過狗肉指了指一旁的豬肉：“給我來一斤豬肉吧，要瘦一點的。”

林回星想著著下山前給蘇家做的爐子現在差不多也陰乾了，他正好買塊肉回去開鍋。

天知道肉鋪掌櫃的聽林回星說要買瘦一點的豬肉時，好懸才沒有笑出聲。

在這個普通百姓極難吃上一頓肉的地方，大眾喜歡的自然是油水更大的肥肉。

肉鋪裡一直是肥膘越厚的肉越不愁賣，越瘦的肉越賣不上價。

就是因為前天肉鋪老闆殺的這頭豬不夠肥，不到一百斤的豬肉，足足賣了兩三天都還沒有賣完。

像林回星這種一開口就要買瘦肉的人，落在肉鋪老闆的眼裡，活脫脫就是個大傻子。

買完豬肉後，林回星看著案板上的那堆排骨，想到蘇家還有野生的山藥，當即又動了心思：“你這骨頭怎麼賣？”

饒是老闆已經把林回星當做冤大頭看了，但是看著案板上那堆即沒多少肉的排骨，也不好意思昧著良心胡亂叫價：“這些骨頭不值錢，你要的話，一個大錢一斤。”

林回星喜歡吃排骨，紅燒排骨、椒鹽排骨都是他的最愛，在現代買慣了十幾二十塊錢一斤的排骨，如今這一個錢一斤的排骨，對他來說幾乎和白送一樣。

猶豫片刻後，林回星還是從懷裡掏出了一隻銀元寶：“這些排骨我全要了。”

“……”看著林回星手裡的東西，掌櫃一臉為難道：“你這銀子我這裡可找不開，不止是我，一般的鋪子都找不開，你得先去前街的錢莊換成銅錢才行。”

這可不是肉鋪掌櫃的託詞，永國的普通老百姓平常交易除了以物易物外，就只用布帛和銅錢。

這金子和銀子，那都是豪紳富商才能用的。

這些大商人平常採買的都是大宗貨物，數額動輒幾萬、十幾萬錢。

因為銅錢沉重不好搬運，官府就在各郡縣建了錢莊，給商人們提供錢幣兌換，匯票交易業務。

金銀價格昂貴，需要精準度極高的小稱，這玩意兒製作要求高，一般的小商鋪可買擔不起。

對於林回星來說，知道錢莊的位置就夠了，他堂堂一個現代人，不過是去錢莊換下錢罷了，能有什麼難的。

平安縣本就不算大，林回星順著肉鋪老闆的指路，很快就找到了錢莊。

或許是小老闆姓用不到錢莊，所以林回星進去的時候裡面一個客人都沒有，門口負責接待客人的活計無聊得都快靠著門框睡著了。

聽到腳步聲後，活計很快就打起了精神

在看清來人只是一個穿著破草鞋、舊麻衣的人後，活計不由得伸手攔了攔：“我們這裡可是錢莊，要沒正事就別往裡鑽。”

林回星聞言愣了愣，對方輕視的態度實在太過明顯，饒是他不是什麼喜愛爭強好勝的人，這會兒也不由得冷了臉：“怎麼沒有正事了，我來錢莊自然是來換錢的。”

活計聞言一臉懷疑地多看了林回星兩眼，不過錢莊到底是開門做生意的，活計也不能把人得罪得太狠，當即勉強扯了個笑臉道：“換錢往最裡面的櫃檯走。”

到了活計說的櫃檯後，林回星滿心忐忑地掏了個銀元寶放在櫃檯上衝裡面的人道：“麻煩你幫我換成銅錢。”

錢莊的賬房是個鬍子花白的老頭，對方看到銀元寶後當即雙眼一亮，對方小心翼翼拿起元寶捧在手裡細細打量一番後，由衷的讚歎道：“乖乖，你這銀子做的才別緻。”

不怪賬房大驚小怪，現代工業水平發達，哪怕林回星已經特意除開那些極具裝飾性的花紋，選了一款只有簡單銅錢紋的銀元寶了，可是這種做工的銀元寶放在當下，也實屬罕見了。

林回星生怕對方看出異常，當即乾巴巴地解釋道：“祖上行商時從其他地方淘來的，如今家中缺糧，實在沒有辦法了，只能把它拿出來花用了。”

賬房也是普通人，聽林回星這麼說也是滿心的感慨。

賬房愛不釋手地把玩著手裡的銀元寶時也沒有忘記正事：“我們錢莊現在是一兩銀子換六千錢，你這銀錠成色好，樣式也精巧，一兩銀子能給你多換十個錢。”

至於這銀元寶特殊的式樣，賬房倒也沒太過在意。

永國旁邊還有大大小小七八個國家，每個國家的錢幣樣式都大有不同，那些世家貴族用的金銀就更加講究了，什麼花樣的都有。

永國的好多大商人也一直有和其他國家通商往來，這也不是錢莊第一次收到樣式奇特的金銀了。

這裡銀子和銅錢的兌換匯率實在太大，林回星沒想到自己這一百克的銀元寶能換這麼多的銅錢，當即也為難了起來。

永國的銅錢用料紮實，林回星估摸著一個大錢的重量至少有六七克。

銀子在這個地方的購買力強得超出了林回星的預期，他飛快地在心裡計算了一番。

二兩銀子能換一萬兩千多個大錢，就按一個大錢六克算，這就是一百四十多斤了。

林回星扛著幾十斤的木材下山都差點給累死，這上山肯定更費勁，這個甜蜜的負擔真不是他能夠承擔的。

林回星試探性地問道：“那什麼，能幫我把一兩銀子換成銅錢，剩下的一兩給我換成碎銀子嗎。”

賬房巴不得林回星換成碎銀子，一兩銀子自然只能換一兩重的碎銀子，如此以來錢莊還能省下十個大錢吶。

“自然沒有問題，我現在就讓活計帶你去點錢。”

六千多個大錢自然不能揣在懷裡，好在錢莊免費給了一個大麻布袋，六千錢裝袋裡，幾顆碎銀子和剩下的十個大錢則被林回星單獨揣在了懷裡。

林回星迴到肉鋪後，一揮手直接把案板上所有的排骨都給包圓了。

永國的豬個子小，一整隻豬也就只有六斤多的排骨，林回星給了七個錢，老闆還多給他塞了幾根肉多的雜骨頭。

兜裡有錢後，林回星再逛起街來就顯得要從容許多了。

想到山裡晚上的氣候，林回星又扛著大包小包進了布莊。

原本林回星想買的是成品被子，要是價格合適，他還準備直接買一套衣服。

結果等林回星進了布莊，才再一次體會到了這個地方的物資有多匱乏。

安平縣的布莊和電視劇裡那些布店滿牆滿櫃都是布的情景完全不一樣。

店裡只稀稀疏疏擺著三個櫃檯，櫃檯上面分別堆著麻布、絲綢、和各種皮料。

除此之外就是門口的一塊木板上擺著的一小堆染了色的絲線。

牆上倒也掛了成衣，不過就只有四五件成衣，因為這裡的男子身量普遍不高，不用試林回星就知道這幾件衣服他都穿不了。

布莊唯一吸引林回星的，就是掛在牆上的一身兔毛裘衣了。

用一塊塊兔毛拼製成的裘衣，只看著就能讓人感覺到暖意。

林回星想著既然沒有合適的衣服，買上這麼一件裘衣或許也不錯，翻過來就能當被子用。

兜裡有錢後，林回星的腰板也硬了起來，指著掛在牆上的裘衣就問：“這件衣服怎麼賣？”

掌櫃聞言滿臉堆笑的讚歎到：“客人你的眼光真好，這件兔毛做的裘衣溫暖非常，你要買上這麼一件裘衣，這個冬天就冷不著。”

“也是你運氣好，這件裘衣我們店裡的繡娘昨天才做好，今天剛掛上，就被你給遇到了。”

林回星知道這些都是老闆為了提高賣價的說辭，當即不耐煩地擺手道：“行了，給個痛快話，這衣服多少錢。”

沒想到林回星這麼直接，掌櫃尷尬地笑了笑：“這裘衣倒也不貴，賣價兩千錢。”

這個價格可以說是很貴了，按照如今的糧價，兩千錢都能買一千三百多斤稻穀了。

如此高昂的價格，普通老百姓肯定是賣不起的，林回星倒是買得起，不過他也不想當冤大頭讓人宰。

只見林回星抬手在櫃檯上敲了敲，意興闌珊道：“老闆你這就沒有意思了，不過是最常見的灰毛兔裘，你這又不是用金線縫的，如何能值這麼多錢。”

原本布莊的老闆看著林回星的穿著，以為他是個沒有什麼見識的鄉巴佬，就算是不知道有了什麼機緣賺到幾個錢，他估計也就只和他做這一次生意，所以才把價格喊高了一些。

但是現在聽著林回星話裡的意思，這竟然也是一個有點見識的。

掌櫃的神色自然地和林回星扯起了閒篇：“您這話就說得沒道理了，這裘衣我們這裡確實是賣的這個價。”

“你別看這裘衣用的只是灰兔毛，但是我們可是用的兔子身上最柔軟的毛，就這麼一件衣服，差不多用了上百隻灰兔的毛，不然摸著也不可能這麼柔軟。”

“我看你也是個懂行的，多的我就不說了，最低一千九百個錢，再少就不行了。”

林回星認真地盯著老闆看了幾秒鐘，見對方眼色閃爍，就知道對方的這個報價也摻雜著不少水分。

林回星也不想來回推拉，直接道：“一千九還是貴，這樣吧，兩千個錢，除了這件裘衣，你再給我添四十張兔子皮可行。”

一聽林回星這話，掌櫃的當即叫起了苦：“不成，不成，這個價格肯定不行的，我們店裡的兔子皮可要賣五個大錢一張，你一張口就是四十張，這個價格我們就不賺錢了。”

林回星卻不吃這一套，聞言直接彎腰重新扛起了袋子，作勢要走：“不賣就算了，我再去別處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