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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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裡亮著燭光,屋外的棚子下坐著一隻喪屍。
晚風有點涼,院外時不時響起一兩聲蟲鳴。白驍看了窗戶裡透出來的光很久,看窗戶上人影晃動,只有這時候他才能放心的流口水而不擔心被發現。
這是不對的。
白驍譴責自己,身體調轉個方向,對著牆壁練習發音。
將想法轉化成詞語,再將詞語連成一段有內容的句子,他從沒想過會這麼困難。
不過確實在好轉了。
起碼在前兩天他就沒法關注星星亮不亮,風涼不涼,有沒有蟲叫。
一切都在變好。
白驍堅定了信心。
然後屋子裡的人敲了敲窗戶,白驍回過頭看看,思索一下,之後恍然大悟,應該是吵到人休息了。
畢竟誰也不想半夜睡覺的時候外面有個喪屍在嘶吼,還不是狂躁的那種,而是低低的,持續的,令人煩躁。
白驍收了聲,繼續盤腿坐著,屋裡的燭光很快滅去,夜晚讓他的心也寧靜了一些,不像白天那麼浮躁。
光、聲音、新鮮的人都會讓喪屍有些狂躁,而夜晚的環境可以讓它們無聲無息地待在某地一動不動,或慢悠悠的在空地上晃盪,追逐月光。
白驍覺得自己能安靜的坐一整晚,這本應該是某些高僧或者道士才能做到的事。
他雙手合十。
佛祖保佑喪屍病毒退化。
清晨,對方推門而出的時候愣了一下,表情一言難盡,用探究的眼神瞧了一眼這邊。
白驍深深的吸了口氣,努力不去看她,早晨的空氣真清新,清新得讓人感到飢餓。
既然已經不用擔心打擾人睡覺,那就繼續練習發聲。
白驍覺得人與喪屍最大的區別,一是保有意識,二是可以建立交流,而證明前者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二:最直白簡單的交流。
他練習說話,在那兒叫來叫去,對方沒有管他,拿著工具忙自己的事。白驍不時觀察一下,以防對方突然拿手術刀或者其他的可怕東西出來開始對他做科學研究。
交流之所以是交流,那當然是至少兩個人才能算作交流,不然只能是自娛自樂,他覺得對方如果多說說話,也許能幫助自己恢復語言功能,但他不知道怎麼讓對方理解。
今天的早餐麵糊糊裡多了些白菜,是切碎了的,飲食的多樣性讓白驍感到滿意,他瞅了瞅對方的碗,對方吃的是一樣的東西。
見白驍看她的碗,對方笑著說了一句不知道什麼,白驍放下碗,用手指指嘴巴,又指指耳朵。
對方奇怪地看著他,試著又說了什麼。
白驍努力分辨對方的話,他現在基本確定語言神經出了問題,因為對方說的話他大概能聽懂,卻很難理解,那是種非常讓人煩躁的感覺,他眼中的血絲又多了一些,然後閉眼深呼吸,不知道有沒有恢復的可能。
見他愣神,對方過了片刻繼續吃飯,白驍回過神,從地上找到昨天對方扔過來的紙筆,用手指來指去。
對方看著他的動作,思索了一會兒,拿出筆寫幾個字遞過來,白驍搖頭,繼續指著她手裡的小本。
對方想了想,有點驚訝地舉起小本,白驍點了點頭,對方猶豫了一下,將小本扔過來。
白驍拿到小本,高興的想要嘶吼。他記得以前看過報道,治療一些失語患者加強溝通能力的其中一個辦法就是讓患者多看報紙多和人交流,雖然眼下沒有報紙,但寫了很多字的小本大概也差不多,可以從大量的文字裡輔助重建文字邏輯能力。
對方拿了一個新的小本本,仔細地觀察他的動作,不時拿筆端點一點額頭,然後思考一下。
經過一天的觀察,她竟然理解了白驍正在做的事,回到屋裡搬出來幾本書扔過去,看到白驍高興的嘶叫,她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興沖沖回到屋裡,這次用的時間比較久一點,然後拿出來了一個收音機。
白驍高興的站了起來。
但是她鼓搗半天,收音機也沒有聲音,白驍看了很久,不由失望,電池都快爛掉了,沒有電,收音機只是個殼子,不可能發出聲音。
怎麼可能有電呢?白驍坐了回去,小心地翻開書。
對方也不再搗鼓,放棄了讓收音機發出聲音的想法,看了看白驍翻書的模樣,忽然笑了一下,拎著收音機放回去了,接著又拿起錘子和鋸子,忙活自己的事。
直到傍晚,白驍才看出來她是在做陷阱,將鋼管鋼釺等一端鋸成尖的,然後在院牆邊挖坑,豎著放進去,再將坑洞虛虛掩蓋。
不知道是防備遊蕩的喪屍還是防備動物。
自己這個訪客對她來說彷彿是平常的一件事,並沒有干擾到她原本的生活,或者說有影響但不多。
白驍喜歡善良且勤勞的人類。
一人一喪屍,一個在屋裡,一個在院裡,很和諧的就這樣生活了幾天。
雖然白驍時不時狂躁,看起來嚇人,但防護設施都妥當,對方也沒有表現出什麼,直到幾天後,一個早上,白驍端起自己吃飯的碗,突然說,吃。
對方很驚訝地抬頭,看了看白驍,再看看碗,端起來示意一下,“吃。”
“吃!”
白驍很高興,彷彿自己的孩子第一次學會說話,發出第一聲交流的時候那樣高興,只是令人悲傷的是這個人是他自己。
話語雖然還有點含糊不清,但對方明顯聽懂了這個字,對方也很高興,“吃!”
“吃!”
“吃吧你。”見白驍只說這一個字,她說了一句,低頭吃飯。
“吃你吧。”白驍說。
“嗯?”她睜大眼睛抬頭。
“吧你吃。”白驍說。
“……”
“你吧吃。”白驍一字一頓,看對方的樣子不由嘆了口氣,舉起碗道:“吃!”
“油炸了你。”她呲了呲牙,笑著搖搖頭,低頭吃飯。
吃完飯,她也沒有急著收拾,而是坐在那裡,雙手撐著下巴,盯著白驍。
其實她早就知道這隻喪屍保留了某種溝通的能力,比如學人唱歌,比如在地上胡畫亂畫,比如動作交流,甚至看書看文字。只是不清楚他保留的是感染前的那個意識,還是變成喪屍後重新活過來的?
她眨了眨眼,盯著那隻喪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