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侍應生真得重新拿了兩杯酒過來之後,虞棠的目光就一直有意無意地停留在侍應生身上,看著他把托盤遞到厲深面前才挪開視線。

嘖,這感覺就像惡作劇的小孩喜歡看看自己的傑作現場一樣,偷偷嘲諷一下主角攻的感覺真不錯。

虞棠抿了一口果酒,再抬眼時,忽然見到一道冷淡的目光穿過人群,向自己這邊投來。

對上那道視線,虞棠怔了怔,許是有點做了壞事被抓的心虛感,他一時沒能立馬挪開視線,而是像是被黏住了一樣對視了許久。

好容易回過神來,他才趕忙挪開目光。

怎麼看向自己了?

虞棠手指間捻轉著高腳杯,心想難道主角攻還要問問是誰讓準備的低度酒嗎?警惕心這麼強?

這侍應生難道還說實話了嗎?!這麼誠實?!

虞棠有些難以忽視地緊張,畢竟那是在任何人眼裡都冷漠強大殺伐果斷的厲董事長,他對厲深的脾氣摸不熟,擔心剛一來就惹上麻煩。

早知道還是不多此一舉了,虞棠稍微有點後悔。

直到餘光裡感受不到任何冰冷感了,他才長長鬆了口氣,偷偷挪眼過去,果然見厲深沒有再看著自己,而是神色如常跟面前的人交談。

再接著就是被圍上去的人群擋住了,看不清男人的神色,只能偶爾看見人群縫隙裡的身形輪廓。

虞棠安慰自己,剛剛可能是看錯了吧。

畢竟厲深這樣的人物,在這種場合走到哪都是眾星捧月,誰知道他的目光會落到誰那裡,或許是在看自己身後的人,或者是身前的人呢?

這麼想著他輕鬆了許多,走到甜品臺前找吃的。酒會他沒興趣,但是甜品臺上的食物個個精緻誘人。

他喜歡吃甜,所以這裡對他來講簡直是天堂。

正在此時,宴會廳的另一旁,幾十米開外。

厲諸瞳孔微縮,輕輕顫動著,視線掠過許多人,望向甜品臺前的一人。

“三少,看什麼呢?”有狐朋狗友上來好奇詢問,“喲,有個小美人啊,沒見過,是誰家的小少爺?哎,厲三少?”

厲諸把手裡的酒杯塞進朋友手裡,腳步凝滯了一瞬,半晌才動身往那邊走去。

虞棠剛吃完盤子裡的一塊華夫餅,拿起夾子伸向另一旁的小蛋糕,第一下沒拿穩,第二下,第三下……

“要這個嗎?”厲諸的聲音溫柔如水,從他手中接過夾子,把蛋糕放在他盤子上,“給。”

虞棠:“?”

他望向面前的年輕男人,不認識,不知道在不在張秀菊的候選金龜婿人選裡?

虞棠又看向盤子裡的小蛋糕,只覺得這誘人的車厘子蛋糕瞬間都變得不可口了,眉心不由得皺起。

可惜他的道德水準讓他還是得保持基本的禮貌,於是淡淡說道:“謝謝。”

厲諸看向他,忽地回神,眼裡的溫柔頓時消散大半,神色也冷了許多。

不是他。

只是背影和氣質都像他的一個人而已。

也難怪,那人從不貪吃,在任何時候都高雅如冰雪,哪會像這人一樣在這狼吞虎嚥吃蛋糕?

厲諸只覺失望,又覺得晦氣,這人跟其他替身也沒有什麼區別,沒什麼出色之處。

“你叫什麼?”厲諸垂眼看去,居高臨下地開口,彷彿為了掩飾自己把他認成別人,刻意又補了一句,“……看著臉生。”

虞棠不耐煩地在心裡白他一眼。

什麼玩意,看來肯定不在張秀菊選的金龜婿候選人裡,不然還能主動來搭訕?急不可耐到這種程度了,還有去釣的必要?

他雖然本來也沒打算釣,但不妨礙他對主動湊過來的行為表示嫌棄。

“偶然路過。”虞棠敷衍道,轉到甜品臺另一邊去了。

厲諸眯了眯眼,呵,挺有個性,這高冷的樣子跟那人真是太像了,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

這一點倒是比其他那些急不可待投懷送抱的替身們有趣多了。

正在此時,有人匆忙跑來,輕聲道:“厲董請您過去。”

厲諸不耐煩道:“知道了。”

他嘴上不耐煩,行動上可一點也不敢怠慢了家主,轉身就往那邊過去了。

走前還不忘回頭看一眼虞棠,心想反正進這個宴會里的人,自己都能查出身份來,還怕這個小替身跑了不成?他的福氣在後頭呢。

見搭訕的人走了,虞棠看了眼盤子裡的小蛋糕,嫌棄地推到邊緣不吃。

這誰啊,長得還算湊活,但是臉上那三分驚豔四分霸道三分故作深沉簡直太油膩了,這是原書裡哪個炮灰男配看上了原主?怎麼劇情不記得了,真是晦氣。

.

酒會結束前,陸路抽絲剝繭地查出了在利用自己身份受賄引薦人見上老闆一面的人,是工作已久的行政總助。

行政總助除了要負責厲深的工作日程,還要處理生活上的事務,看似崗位不重要,實際上甚至是跟厲深日常生活裡接觸得最多的人,這樣的崗位被滲透非常可怕。

陸路立馬報告給了厲深。

厲深聞言,默而不語,神色並無波動,半晌才道:“還有別的不正當行為嗎?”

陸路:“目前沒發現。他自己坦白是想借您的威勢耍耍威風,但絕對不敢損傷您和辰海的利益。”

見厲深神情冷淡,陸路也沒敢繼續再說下去,大氣也不敢出,他知道這對厲深來講無異於背叛,而背叛在頂樓是不被允許的。

厲深久久不言,半晌才道:“讓他辦離職手續。”

陸路有些驚訝:“已經在辦了。只是……只是離職嗎?”

只是離職,就等於那人還可以輕鬆到其他人那裡效力,沒有任何懲罰。

厲深垂眼,調整袖口上的紐扣,修長指尖微動,只覺得觸手微涼。

“因利而為。”厲深冷而淡的嗓音低低道,“利益優先的人,就讓他給利益優先的人效力,互不干擾。”

陸路:“是。”

陸路晃過一個念頭,想到這些年厲深身邊拔除了多少內應、間諜,個個都是想把厲深和辰海毀了的人,現在這個行政總助只不過是藉著厲深的勢賺些油水,或許在厲深眼裡都已經不算什麼了。

陸路接著問道:“那這個位置之後由誰頂?是從行政部提拔一個……”

厲深抬了抬手,陸路立馬停了話頭,知道這個方案不符合老闆的心意。

厲深重新回到宴會廳,目光在宴會廳內淡淡掃了一圈,又在另一處角落看到了那個身影。

一直躲在角落,顯得跟這每個人都在追名逐利的酒會現場有些格格不入。

甚至每次偶然看向他時,他也只是一個人在吃東西,不跟任何人搭話,社交慾望很低。

在這種情況下,他卻能注意到自己工作繁忙面露倦色,提醒侍應生換掉烈酒嗎?

這份細心在別人那裡或許是刻意討好,但是在盥洗室見面時,那人卻表現出了很鬆弛隨意的態度,對能跟自己說上話根本就是無所謂的。

那麼這細心和敏銳在他身上,就顯得單純許多。

或許他身邊,就需要一個這樣敏銳,但又不對自己有任何畏懼,不在意自己威勢的人。

半分鐘的沉默後。

“你去找一個人。”厲深忽然說道,“邀請他明天上午到頂樓見我。”

陸路一怔:“邀請……誰?”

.

“虞先生是嗎?”

虞棠正吃完最後一塊小蛋糕,聽見身後有人叫自己,立馬抹去嘴角殘餘的奶油,回過頭去,見是一個年輕陌生的面孔,穿著職業裝,正帶著標準職場笑容看著自己。

“我是辰海集團董事長辦公室的實習秘書,叫我小張就好。”小張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卡片,“厲董約你明天上午辰海集團大樓頂樓會見,屆時出示這張通行卡就可以。”

虞棠怔了怔。

辰海集團董事長辦公室?

厲深?

小張將黑色金邊的通行卡雙手遞上。

虞棠下意識接下來,低頭見上面並無多餘的字,只有一個辰海的標識,右下角有一行小小的簽名,籤的是“厲深”兩個字。

字跡遒勁漂亮。

虞棠心裡咯噔一下,心想完了,主角攻真的對自己產生興趣了。

到時沒想到這人真會玩,明明是“那方面”的需求,居然還約到公司去。

真不得了,自己當時看文時光顧著走馬觀花看那些充滿馬賽克的內容,驚歎於主角攻的花樣之多了,也沒太注意剛開始的劇情內容。

沒想到厲深竟是個如此道貌岸然的禽獸,不知道是不是對每個看上的替身,一開始都像這樣裝個正人君子??

虞棠捏著這張通行卡,抬起頭,目光幽幽,陰陽怪氣:

“哦,這就是傳說中的,留牌子,賜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