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針對統治者,也就是君上的強國之法,則是很簡單。”

“四個字。”

“平衡之道。”

陳野看著秦孝公,並沒有詳細的說明所謂的平衡之道到底是什麼,因為他十分清楚,秦孝公應該比自己更加清楚平衡之道是什麼。

他所說出來的目的,是讓秦孝公知道自己同樣明白、甚至瞭解這一點。

陳野想當太子的老師。

哪怕如今的太子不過是四五歲的幼童年紀,但恰恰是這個年紀才需要他這樣子的一位老師。

太子如今的老師是公孫賈,而公孫賈絕對不是一個好人。

日後的公孫賈會因為挑撥太子敵視新法而替太子背了黑鍋,而公孫賈的受辱是商鞅必死無疑,甚至是商鞅以及商鞅族人必死無疑的導火索。

當然,關鍵點還在於太子。

所以陳野準備從太子這裡入手,改變商鞅的命運,當然,也是為自己未來的政治道路鋪路。

秦孝公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陳野,搖頭笑道:“豎子,你心中所想,必然不只是如此,只是你不敢說罷了。”

他站起身來,一步步的朝著大殿外走去,而陳野則是跟在他的身邊慢慢的走著,一點都不著急。

腳步雖慢,但卻一步一個腳印。

花園中的風光很好,些許蜻蜓落在水中,盪漾起來一道道的波紋,遠處的殘陽落在宮中的青瓦上,顯得十分璀璨奪目。

不知過了多久,秦孝公忽而問道:“寡人也是方才得知,在你陳野的眼睛中,那些官吏竟然不算是統治者的一種麼?”

陳野只是低聲笑道:“統治者永遠只需要有一個,而在統治者之下的,都是需要服從的被統治者。”

“我想,您應當也希望如此吧?”

秦孝公沒有回頭,只是沿著這湖畔的石頭一步步走著,然而此處無聲勝有聲,沒有回答往往是最好的回答。

........

左庶長府

一個小廝急匆匆的走來,臉上帶著焦慮的神色,他快步走到了商鞅身旁,低下頭輕聲道:“左庶長,您家中的長輩來了,說是有要緊的事情找您。”

說到這裡,他臉色有些難看:“似乎是....似乎是關於族人的事情。”

這小廝是從小跟著商鞅的,也算是商鞅族人的一個,因此他更加明白來的那位族老是什麼地位,也更加明白那位族老的到來意味著什麼。

商鞅則是微微蹙眉,他想到了有這樣子的一天,但沒有想到這一日來的這麼快。

這才半個月過去,黑嘉他們竟然已經找到了動手的時機和理由麼?

“哎。”

他嘆了口氣,之後將手中的竹簡放在桌子上:“走吧,帶我去瞧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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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嘉府邸

蛞蝓一臉訝異的看著手中所記載的東西,臉上帶著不可思議的說道:“商鞅便是如此對自己的族人的?以至於他們竟然連這樣子的一點蠅頭小利也願意冒險?”

黑嘉只是不屑的笑了笑,他看著蛞蝓說道:“商鞅成為左庶長並沒有多久,你以為他能夠為自己的族人帶來多少利益呢?”

“更何況,幾個月前商鞅為了宣揚自己的信譽,特意搞了一個徙木立信。”

“不僅撒出去了一百五十金,且名正言順的收了一個弟子,也就是如今的司寇陳野。”

“這對於商鞅的族人來說是一個巨大的衝擊。”

“他們不會明白商鞅如此做是為了新法、為了自己的信譽、為了政治,他們只會不斷的思考一個問題,有這個錢都不帶著族人一起?不給族人?”

“能夠收徒為什麼不收自己族內的子弟?偏偏收了一個原本是乞丐的人?”

黑嘉有些唏噓的說道:“人總是不知足的,人總是有野望的,總是貪婪的,所以他們能夠做出來這樣子的事情我絲毫不意外。”

他站了起來,看著蛞蝓:“走吧,我們隨時做好準備,在商鞅出現的時候與他一同出現。”

“屆時,就算陳野想要徇私枉法,那麼也必定礙於之前與我所說的那些東西沒辦法徇私枉法,這一次商鞅的這位族叔必死無疑,而商鞅與族內定然會產生裂痕。”

“日後,每次想到宗族,商鞅都會想到這一抹裂痕,都會隨之聯想到是因為陳野才有的這一絲裂痕!”

這便是黑嘉的計劃,十分簡單的陽謀,但卻是無解的陽謀。

因為那些話的的確確是商鞅的族叔所說的,事情也的的確確是商鞅的族叔做的!

如今縱然是神仙再世,也救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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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尉府

長孫景神色頗為複雜的看著下方的幾人,偏過頭看著坐在那裡的司寇陳野,神色有些難看,他知道這是針對陳野而來的事情,怎麼最後反倒是自己背了鍋?

他眼珠子一轉,扶額略作呻吟。

“陳司寇,老夫突然身體有些不適,眼前發暈,怕是老毛病犯了,此時不能夠繼續主理此事了。”

長孫景幽幽的嘆了口氣:“只能夠拜託你了!”

陳野心中無奈嘆氣,不過他知道這事情的確是針對自己來的,與長孫景無關,當即說道:“也好,那長孫廷尉快快回返休息吧,千萬不要累壞了自己的身體。”

他看向臺下的幾人:“對於某來審理此事,諸位可否有什麼意見?”

堂下的人中,公孫制當然沒什麼意見,甚至他還有些慶幸和得意,因為他知道,眼前這位新上任的司寇是自己族侄的弟子!

師者為父,算起來自己比這小子高了整整兩個輩分,難道這小子還敢斷自己為死刑不成?

真不怕他老師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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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庶長府

聽完了族老的話,商鞅臉上難得出現了呆滯的話語,他看著族老再三確定道:“您確定,族內有不少人便因為十金的緣故,就受了人的蠱惑而出言詆譭新法?”

“且拒絕配合實施新法?”

公孫族老也是一臉無奈,但此事的的確確是真的,他又能夠如何呢?

“聽聞那位新上任的司寇是你的弟子,伱便去說和說和,讓他放了那幾人一馬吧。”

“否則老朽如何對族內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