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借不了一點

許涼芩兩三下打好水，看也不看人群裡俊俏得格外打眼的少年一眼，雙手左右提著水桶，步伐沉穩地大跨步往回走。

沈越貞忽視那些村民頻頻打量的視線，趕緊跟上，大太陽下，他全身上下汗涔涔的，後背的衣衫處全溼了。

好熱，他越走越沒力氣了。

“走快點。”許涼芩扭頭催促，這人怎麼如此嬌弱，不提她自個有大力金手指，就是村裡七八歲的女娃，也比他強。

她偏頭看了看提著半桶水健步如飛往家跑的幾個村丫頭，這些小孩姐真就是幹農活練出來的一身力氣。

沈越貞用袖子擦了把臉上的汗，此時他白皙的面容發紅，愈發昳麗，聽到她催促，語氣忍不住帶出一絲不耐煩，“慢點，太熱了。”

真的熱，他開始頭暈眼花，懷疑自己是不是中暑了。

“以後你吃飯坐小孩那桌。”許涼芩又偏頭，下巴往幾個女娃那兒抬了抬，她本來就遷就他走得不快，瞧瞧小孩姐，後來居上了都。

沈越貞聞言抬眼望去，一時間啞口無言，被小女孩比下去這句村姑還真沒說錯，沒再吭聲，羞憤的情緒令他不得不死命往前走。

從村前河邊到家，其實撐死了也就五分鐘，許涼芩估算了的，但她沒法理解為啥姓沈的回去後，一直用鬱悶的眼神盯著自己。

好像在控訴她拿錢卻苛待了他。

她沒有吧。

就算她拿了錢，那也不是伺候人的老媽子。

許涼芩見他還在瞪自己，都不知道回地鋪休息了，她靈光一閃，倏然惡趣味發作，笑嘻嘻道：“注意一下小眼神，不然我會以為你跟王二麻子一樣喜歡我呢。”

下一瞬，沈越貞迅速收回目光，像是看到了什麼辣眼睛的，膈應到他了，這是許涼芩福至心靈的第一感覺。

然而，沈越貞腳步一點沒挪開，他望著堂屋正中央的兩桶水，“我可否先用一桶水？”那桶水是他親自打的。

“作甚？”

“沐浴。”他一個字不想多說。

這村姑看著秀美，其實是個頂摳的，一桶水也要問，若是真缺水，去鎮上花點銀子，可以買到十桶水。

許涼芩往他身上掃了一眼，這人出汗還挺多，沐浴洗澡一般是傍晚洗，午後正熱的時候洗，一動彈又是一身汗。

她猶豫了下，看他可憐兮兮的，改口道：“可以，但是隻能用一盆。”

說著，她找來小木盆，往裡面倒了半盆水。

“這麼少？”

“擦洗夠了。”

她收走了兩桶水去灶房，這水主要用來處理那三隻山林獵物的，如今饑荒年，囤糧食可講衛生重要。

沈越貞看著那盆水，只能無奈妥協，他輕籲一口氣，端著水進正屋，仔細上好門栓，方擦洗起來，當他換好從書袋拿出來的褻褲，才意識到自己漏了東西。

是一套新的衣裳。

他虛虛套著原先的長衫，高聲叫來許涼芩，只是這丫頭一進門，身上傳來血腥味，他皺眉忍不住問：“你身上氣味是怎麼回事？”

“用一桶半的水極限處理一隻狼兩隻兔子，我身上沒有氣味才怪。”她說著，見對方疑惑，又道：“我也給自己留了盆水。”

沈越貞不再多問，直接提了自己沒衣裳換，便聽許涼芩道：“等著。”

她沒有在房間衣箱裡翻找，反而出去了，過了一小會，她笑盈盈回來，手裡拿著一套短褐衣粗麻褲，皆是有些寬大。

她遞給沈越貞，“穿上試試吧，這是許翠妞給的，她人很好。”

“她的？”沈越貞不可置信，“她是女人，我不能穿這種衣裳。”鄉下農人的衣裳他沒有嫌棄粗鄙，可實在接受不了許翠妞的。

“她的怎麼了，我是想著她和你身高差不多，比我的更合適。”許涼芩被他牴觸的反應驚了一下，環顧了下房間，又道：“家裡只有我自己的衣裳，難道你想穿我的？”

沈越貞聲音清冷，“我看到村裡有男人，你可以去找他們借。”

“我不去，要麼我再找王二麻子借去，你穿他的吧。”除了翠妞，她熟的也就是村西頭的王家祖孫了。

沈越貞胸口起伏，煩躁得臉上微微帶上緋色，“反正我不穿許翠妞的衣裳。”也不想穿那個王二麻傻子的。

在河邊打水那會，他聽出來村民們議論過，王二麻子就是個傻子，傻呵呵的話都亂說，這樣的人被傳言是許涼芩的青梅竹馬，呵。

他嘆氣：“麻煩你了，二丫。”

沒辦法，真的。

許涼芩把翠妞給的衣裳放在了床塌上，去了村西頭，一刻鐘後，她兩手空空地回來了，攤手道：“算你倒黴，二麻子衣裳短缺，借不了一點。”

最後他穿上了許涼芩的，手腳露出來一大截，許涼芩笑笑，七分褲他是把握住了，她轉身把翠妞給的那套收起來了，自己穿。

她再轉回身時，入眼的是沈越貞的嫌棄之色，即使他很快收斂下去，掛上了微笑，嘖，她翻了個白眼，冷哼：“我家就是條件不好，你可以隨時走。”

“我不走。”沈越貞微笑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不走，以後就少矯情。”許涼芩揚起眉，故意嚇唬他：“不然哪天上了鎮子，我把你丟下，你自己找衙門幫助吧。”

沈越貞別過頭，不想被她瞧見眼底的慌亂，他悶悶道：“我知了。”

現在離太陽下山還有會兒，許涼芩往外走，“我出去溜一圈，看看村子外面的情況，你在家好生休息吧，知你累了，今晚我做飯。”

她覺得自己很照顧他了，沒想到這傢伙不領情，他道：“我也一起去。”

許涼芩瞧他的目光多了幾分驚訝，“你確定？”

剛到家那會子，她發現他身形都微微打晃，就知道這嬌貴公子不是裝的了。

“嗯。”沈越貞是從山崖掉進村子後山的，趁著這機會，他得了解一番村子的地形，心中這般想著，他嘴上道：“誰知道你走了，會不會有危險找上門。”

頓了頓，他又道：“今天你得罪了瘦猴。”

許涼芩笑了，“他要是過來，我怕有危險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