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熙敏銳地察覺到,這位五妹妹落水醒來之後,似乎有了什麼微妙的變化。

她正想試探一二,便聽見門外的婢子通傳。

“正院裡的夏月姐姐和秋琇姐姐來探望娘子了。”

有人來,自然不是試探的好時機。阮玉熙便吸了一口氣,敷衍地道別,轉身離去。

“我就不打擾了,五妹妹好生休養吧……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這話似乎蘊含了一抹警告之意,榻上的少女抬眸望著她,唇角笑意清淺。

“勞煩四姐姐記掛,自然要好生養病的。”

阮玉熙心裡便難免心煩意亂起來,她轉過身離去。

很快,夏月跟秋琇進來,這二人都是正院裡得臉的大丫鬟,阮玉鸞便也挽起唇瓣,招呼道:“冬蓴,奉茶來。”

夏月是紀氏的心腹,便在榻前的矮凳子上坐了,溫和笑道:“五娘子醒了就好,太太可掛念著呢。方才四娘子也來探望了娘子,出去似乎臉色不太好看。”

這話便是試探二人都聊了些什麼了。少女輕輕眨了眨眼眸,倒是覺得沒什麼可隱瞞的。

“只是我說想念樓姨娘,又說屋裡冷,許是嚇著四姐姐了。”

“四娘子也真是的。”夏月便接過話茬,順理成章地說下去,眉眼間稍顯冷色,“明知妹妹才沒了親孃,孤孤單單的好不可憐見。還要因一點子小事,跟五娘子置氣,推你落水……”

當日姐妹二人的矛盾,在她出事之後便私下裡流傳起來。說來不過細微小事——四娘子要放風箏,誰知風箏斷了線,才買來的風箏便落入了旁邊池塘中。

四娘子嬌縱慣了的性子,非要欺負一旁亭中看書,老實沉默的五娘子,要她下去給撿起來。

五娘子說那風箏是紙糊的,撿起來恐怕也爛了,她非得要撿。阮玉鸞不想搭理她無理取鬧,轉身欲走,這時卻被對方恰好推了一把,落入水中。

阮玉鸞聽得出她這話的弦外之音,只是無可奈何地笑笑。恰好冬蓴端了茶水來,讓二人品嚐。

她留意觀察二人。

夏月在正院風光,哪喝的慣她這裡的沫子茶,只接過來,便擱在一旁不動了。

倒是秋琇,眉眼看著溫溫柔柔,接在指間,卻抿下一口,還朝冬蓴讚一聲。

“這茶泡得正好。”

雖說只是順口的誇讚,沒人會當真,卻也看得出來二人不同的個性了。

少女垂下眼睫,聽著夏月繼續煽動道:“五娘子也是這府裡的娘子,老爺的骨肉,憑什麼就矮了她一頭?此事娘子若不放在心上,恐怕日後還要受她的欺負呢!”

少女心裡很清楚二人過來,背後是紀氏的意思。

紀氏憎惡許姨娘,連帶著不喜她的子女。若有機會能踩上一腳,自然不肯放過。

阮玉鸞便不由得回想起前世。

前世嫡母似乎也派人來煽動提點了她幾句,言下之意便是將此事鬧大,給許姨娘母女沒臉。

只是彼時,她年紀小性情也柔弱,不敢得罪了那樣得寵的許姨娘。

今生麼……她心中自有成算,只彎起唇瓣,輕聲細語道:“我明白……只是害怕許姨娘報復。”

夏月嘴快,見她鬆動,連忙道:“娘子背後有嫡母呢……怕她一個妾室庶母做什麼?”

那少女便猶猶豫豫地應一聲,不過看著仍有幾分遲疑不決。

夏月臉上難免露出幾分失望之色,想著到底年紀小立不起來。也勸說了這大半日時光,她站起身來,跟秋琇一道告辭。

回了正院,將五娘子的態度回稟了太太,紀氏略顯失望,卻也知曉那小娘子的性子,輕輕搖了搖頭。

“到底是指望不上。”

阮玉鸞便拿著兩邊送來的滋補品,吃了幾日,感覺氣血補回來一些,便決定如往常一樣,早起去正院裡請安。

她身邊跟著的,仍舊是冬蓴,主僕兩個都纖瘦,看上去像兩顆小蘑菇,可憐巴巴的。

秋琇恰好在迴廊之下澆花,見著少女,含笑輕喚了一聲。

“五娘子來了。”

阮玉鸞對她有幾分好感,回之一笑。抬腳邁進花廳裡,廳堂偌大寬敞,便算是眾人平日晨昏定省的地方了。

她來得早,此時還只來了一對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