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少年手握著的,最有價值的籌碼。

不過,很快就不是了。

既然有密道一事,那讓白起跟政哥守在關隘口,就無甚用處了,今日風雪這麼大,也沒必要讓他倆受這份罪。

雪寂寂而落,天地一片空茫,寨中卻是熱鬧,因為到了開飯的時間了,他們山寨雖在短短一月內,兩度易主,但對於留下來的匪徒,以及一些被解救的婦孺們,這算是天大的好事!

新寨主能讓他們每一個都吃上一口熱食,也不會將他們關籠子裡隨意打罵鞭苔,每個人都有事做,日子過得,還算有個奔頭!

士軍們駕起幾口大鍋,火一架上,水一澆,燒得沸騰,聽說今兒還有羊肉吃,乖乖,有些人一輩子都沒嘗過羊肉的滋味呢!

肉的鮮香一點點溢位,瞬間縈繞在了眾人的鼻間,雖然由於輔料簡陋,那股子腥臊子味揮之不去,但對他們而言,這已算是人間珍饈了。

“小白,你可真厲害。”姬染月坐在房中靠窗的矮榻上,隔著窗欞,望著這寨中喧囂之景,蒸騰之象,透著一絲滿意。

“確實,白起兄還能在歸程途中,獵上幾頭野山羊,著實令良意想不到。”張良也不知又哪蒐羅出了一罈酒,往陶碗中傾到而出。

酒濁而烈,聞著便有些暈眩之感。

“飲酒誤事。”嬴政眉心微蹙,望著面前,斟滿的酒液,似是抗拒。

“一碗而已,過喉而盡,心如火燒,暖身驅寒罷了。”張良輕笑一聲,端起陶碗與白起相對一撞,清脆的響聲,和著三分風雪,頗有幾分英雄煮酒煎雪的豪情與風雅。

兩人皆是一飲而盡,嬴政見狀,亦不在多言,一口悶盡。

“咳咳……咳!”他的面容迅速染上一片薄紅,拂袖低咳著。

張良輕笑一聲,迅速接過嬴政手中,搖搖欲墜的陶碗,“是良之過,忘了政哥,哪喝得慣這樣粗陋的濁酒。”

嬴政幽幽望了眼前的少年一眼,便不再言語,只是暗自平復著喉間的燒灼刀割之感。

他分明是故意的。

“這酒有這麼烈麼?”姬染月有些好奇,畢竟在她的印象裡,政哥活脫脫一個陝西漢子啊,居然也會承受不住這酒的滋味。

更離譜的是,政哥不行,小良子居然行!

好吧,張良的外貌確實太有欺騙性了,白切黑屬性的人,最喜歡的,不就是扮豬吃老虎麼。

姬染月正想自斟一杯,嚐嚐滋味,卻被白起一把摁住。

“此酒過烈,女子不宜飲酒,於身體有損。”

“可是,我也很冷。”少女邊說著說著,身體還配合著打了個寒戰,“我就嘗一小口,就一小口,暖暖胃。”

“主公冷的話,蓋上這個就不冷了。”張良解開今日從未離身的鶴氅,將姬染月從頭到腳裹了個嚴嚴實實,只露了一雙黑得剔透的眼珠子,十分無語地盯著眼前,笑得一臉溫柔的少年。

“如何,主公現在可還覺得冷?”

呵呵,冷個錘子哦!

姬染月現在不想看見張黑心面孔,於是故意將頭擰向了一邊。

但尚存著少年身體溫熱的大氅,一點一點,滲透入了她冰寒的肌膚,確實有種極舒適的暖意,以及沁在周身的,那股子清幽的蓮香,叫人不禁聯想到——夏日風荷舉,一枕清夢醒。

“好了,不說笑了,主公。今日是一個好時機,良有一計,望主公悉聽之。”張良一旦收斂了眉眼間的笑意,那鋒薄的五官,就透著一種壓不住的疏寒之感。

“什麼好時機?”姬染月將兜帽解開,側眸看向他。

“徹底佔領扶風城,除去最後一個大匪幫——黑水溝。”張良將酒水已盡的陶碗倒扣在桌案上,意為甕中捉鱉。

“你是想,乘著大雪封山,匪寇疏於防備,而我們利用密道,可以繞過對面山口的關隘,一舉截殺他們?”

“主公果然聰慧。”

“可這會不會太倉促了?葉修瑜留下的軍隊,我們未必能完全掌控,再加上幾百個原來歸降的小匪寇,變數會不會太大了。”她與姬辭月周旋之時,整個剿匪任務的推進,都是靠他們幾人。

說實話,她完全是躺贏過來的,對如今山寨中,儲糧幾何,兵馬數目,匪寇俘虜情況,並不瞭解。

因此,她並不能確認,此時是否為發兵剿匪的好時機。

“主公,兵貴神速,況且,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等著這個匪寨的一切運轉走上正軌。別忘了,我們的目的,是扶風城,而不是我們如所處的山寨。”

他們建設的重心,應放在整個城池之上,而不是待在山匪之間苟且度日。

“子房說的有理。”白起覺得自己再不運動運動,身體都僵硬了不少,浮生半日閒縱然愜意,但身為將帥,起點與歸宿,都將獻給兵戈難息的戰場。

況且,他多次與匪寇交手,早已摸清了他們的水平,“那位葉將軍替主公留下的那一支軍隊,雖然僅有三千餘人,但皆是百裡挑一的精兵,軍紀嚴明,令行禁止,主公已持有軍令,他們無甚反抗之心。”

很難得,白起會解釋這麼多,可見,他的戰意,確實已經昂揚了起來。

“再等等。”自飲酒後一直沉默的嬴政突然出聲,“還有一個變數,未能確定。”

姬辭月此時的行蹤。

萬一前腳他們領軍剿匪,後腳姬辭月便趁虛而入,佔領後方,這便淪到他們陷入被動了。

“那就得看周瑜與慕韜那邊的結果了。”

姬染月希望能等到一個好訊息,但直至天光漸暗,周瑜裹挾著一身風雪而歸,滿身透著難言的疲憊之感。

他看見姬染月四人在桌案前整齊而坐,怔了怔,“你們這是——”

“議了會兒事,公瑾兄一路辛苦了,可有收穫?”張良替他拂了拂衣甲上的碎雪,倒了碗滾燙的熱酒,遞予他面前。

周瑜一把接過,仰頭飲盡,酒入豪腸,如烈火般沿著食管一路燒灼至胃底,他才終於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見鬼的收穫,我在扶風城繞了幾圈,連一個活人都看不見,更別提什麼姬辭月了,子房,再給我滿上一碗!”

周瑜怕周身寒氣太重,沒敢進屋,只是立在門前,清理著身上的冰渣。

“對了,怎麼不見慕韜?”姬染月本以為兩人會一起過來的。

“那小子慘兮兮的,本來就像個雪熊,跟著我走了這麼一趟,都快成了座活冰雕了,我回來時,就命幾個士兵再架口鍋,燒些熱水,給他煮煮。”

姬染月:“……”

煮煮是什麼鬼,可別把人給活活烹死了。

慕韜實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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