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見過,當時我們去了一趟平江城,遇見了齊韞。”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那個女子就是齊韞。

“子房還與她品了一盞……那盞茶有問題!”姬染月從旮旯角落裡翻出了這段記憶,轉而望向齊暄時,眸中滿是不可置信。

“不是,公主別誤會,那盞茶沒有下毒,相反,多虧了那盞茶,才抑制了三日銷毒性在張先生體內持續侵蝕。”

“茶是解藥,難道子房那時候便被人下了此毒?!”

齊暄卻仍是搖頭,“應該不是,據我所知,三日銷的潛伏期,不可能有月餘,張先生應是這兩日內中的毒。”

“可齊韞那時候,為什麼要請子房品茶呢?”姬染月又迷惑了,張良是近兩日中的毒,說明下毒之人,是在焉都。

那月餘前,齊韞為啥突然叫住張良,還專門請他飲茶,難不成,她還有預知功能麼?

“公主不必想得太複雜,那茶水之所以對三日銷有抑制作用,只是因為大人的日常飲食中,都放了它的解藥而已,因為當年的鎮寧侯意外戰死,就與此毒有關,所以大人一直過不去……張先生,應該只是正好合了大人眼緣。”

齊暄很瞭解齊韞,只是對她的感情方面,一直自欺欺人,但在其他方面,齊韞一個眼神,一個細微的動作,他都能猜到,她在想什麼。

張良這樣風骨的少年,她見之心喜,自然會生了些,摧折的心思。

不過,她向來三分鐘熱度,可能轉頭就忘了。

他待在她身邊,見她這半生浮沉,所執著的,不過兩件事——

洛玦歌與報父仇。

就是,沒有他。

齊暄的眼底滑過一絲苦澀,尖長下壓的眼角顯得他格外沉鬱。

姬染月也不知道怎麼去安慰一個受了情傷的男人,尤其是這種無解的替身虐戀梗,她只能轉移話題,“敢問元煥,這三日銷,你可知解毒之法?”

“我無法解毒,但齊韞可解,公主可以用我這卑賤之命,去向大人交換解藥,大人應當是……不會拒絕的。”他扯了扯唇角,卻沒能笑出來。

明明以此回到她身邊,是他的根本目的,但當這個所謂的交易真的被他說出口時,他卻覺得格外苦悶,像被一個沒有邊界的籠子罩住了,有種說不上來的窒息感。

姬染月聞言,眉心緊蹙,“齊暄,別這麼輕賤自己,我親自會向齊韞求解藥的,但決不是以你為籌碼。”

“只是,三日銷的期限不是隻有三日麼,時間太短,我們只怕抵達不了幽都。”嬴政望著齊暄,眸光中並沒有什麼鄙夷之色,僅是單純的不解。

嬴政不理解,為什麼堂堂一位君王,會為了一個欺他甚深的女子,要死要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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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觀張先生這狀態,撐個一旬,應是不成問題,只是……只是先生這段時間,會很痛苦。”

而這種痛苦並不單純是指肉體上的,更多的是精神層面上的折磨。

一開始,姬染月還沒意識到齊暄此言的真正意味,直到翌日清晨,雖沒有繼續下雨了,但天空依舊陰沉沉的。

姬染月與嬴政皆未離開,在張良房中守了一夜,不過撐到最後,兩人相對而座,撐著桌案,小睡了一會。

他們是被瓷器碎裂聲驚醒的,原本還有些惺忪的雙眼在看清坐倒在地上的少年時,瞬間清醒。

“小良子,你醒了!”姬染月激動起身,“怎麼摔著了?”

“主……主公?”少年的聲音遲疑了一瞬,眸光並未在第一時間同她對上。

但他的唇角,依舊揚著一貫令人安心的笑弧。

彷彿昨日的一切,虛弱、瀕死,都只是她的假象。

“你怎麼摔地上了,是腿——”

“不是,我很好,就是有些餓了,主公能幫良取一些食物來麼?”姬染月上前將他扶起,張良反握住她腕間,頭朝另一側偏了偏。

她將人扶回了床榻上,“好的,我這就去取些食物來,政哥,幫我照顧下小良子。”

“嗯。”嬴政的目光落在了他有些異樣的眼眸上,語氣微沉。

待少女出了房門,張良斂了斂眸,“政哥,我的腿確實有些沒力氣,你能幫我倒杯水麼?”

嬴政看了看地上碎裂的茶盞,重新取出另一盞,替他倒了杯溫水,走近他面前,卻並未在第一時間遞給他。

少年聽見漸近的腳步聲已停,揚了揚唇,自然伸手,卻並未接到茶盞。

他的指節蜷了蜷,隨即如常垂落。

“在我面前,何必演戲?”嬴政俯身,將溫熱茶盞穩穩置於他的掌心,“子房,你的眼晴,已經無法視物了,對麼?”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政哥。”他注視著眼前一片黑暗,卻笑得彷彿能看見曦光。

“何必逞強,主公她又不是心思粗莽之徒,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嬴政不理解,自從他到了這異世,所見之人,各有各的古怪。

他全看在眼底,卻無法介入其中。

“我只是……害怕。”少年的指尖來回撫過那茶盞的杯沿,嗓音有一絲的顫抖。

“害怕什麼?”嬴政側眸。

“很多,但最害怕的,是在她眼中,我成了個脆弱的,不堪一擊的,可以輕易被奪去性命的,弱者。”

“那樣的話,我就完了。”

再也沒機會了。

張良很清楚,姬染月的性子,她總是看著強勢,什麼都不怕,但她骨子裡,是一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存在,所以她戀慕強大。

所以她偏愛,那些體格強大,但同時易於為她掌控的存在,而下意識排斥那種捉摸不透的,心思深沉之輩。

他的先天條件,是第二者,所以才努力建立起,一種叫人覺得安心的良好形象,但他努力了這麼久的成果,就因這一場旁人蓄謀以久的毒殺,即將如泡沫般消散殆盡,他豈能甘心?又怎麼不會,心生憂懼。

“政哥,不管這毒解或不解,唯有一點,我絕不會讓步,我會親手,殺了洛玦歌!”他第一次對一個人,產生了如此強烈的殺念。

“子房,你不覺得,你的出發點,從一開始,就走偏了麼?”嬴政眉頭擰了擰,見張良這般模樣,更覺得,情愛之念,猶如惡鬼,沾染不得。

“你欲謀心,不應該是先讓她,建立在自我基礎上的安全感麼?而不是讓她,將諸多依賴的情緒,盡數嫁接在你的身上,靠吸附你的養分,去燦爛生長,這很畸形。”

她本人就是病態的。

而他試圖建立的關係,也是病態的。

試問一株草木,根系都腐爛了,談何葳蕤?

“政哥,也許你說得對,但良已經停不下來了……”

------題外話------

還有一更,寶們早點睡,別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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