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染月一回頭,抬了抬額頂不小心遮住了眼睛視線的頭巾,便正對上了男人,肌裡起伏的線條,那流暢的頸線,凸起的喉結,再到鎖骨凹陷處連線肩頸的完美弧度……

不行,停止這種危險的想法!

大冬天的,還敢只穿一件單衣四處浪的,除了白起,還會有誰?

“我都把自己弄成這樣了,小白,你居然還能認出來,你是怎麼做到的?”她勉強抬了抬眸,由於距離過近,只能看見他的下頜線連線耳根處那一節微微突顯的拐角,是極鋒銳的性感與色氣。

她匆忙挪開視線,望向一旁冰冷的空氣,默唸道,“色即是空……”

“因為主公的頭頂,就寫了:主公。”白起鬆開了拽住頭巾一角的手指,順勢挪到了她額間,一觸即離。

高熱退了,挺好。

“所以,根本就不需要辨認。”

姬染月:“……”

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麼?

一想到她就跟遊戲裡的NPC一樣,頭頂時刻扛著自己的“ID”名,姬染月整個人都不好了。

“宿主,那個稱謂只是會在卡牌人物面前顯示罷了,因為之前有一些世界,有過卡牌人物認錯主公的經歷,所以……”

“這麼重要的事,你一開始怎麼沒告訴我?”姬染月現在無比慶幸她出門前,還扯了塊布巾擋臉,才完美遮掩了她此刻的神色。

否則,那真的會成為社死現場。

一想到她每日都是頭上頂著個人名跟嬴政、張良那些個人進行“友好交流”,她現在只要一腦補那種畫面,就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然後把自己埋起來,誰也不想見。

“可宿主,你也沒問過過呀?”天命系統的機械音,藏著一絲絲的心虛。

它那時第一天當系統嘛,一個激動,就把這事兒給忘了。

這個真相可千萬不能被宿主發現了,不然,這任務估計是沒法兒繼續做下去了。

“那這個人名,能給我一鍵隱藏掉不?”姬染月握拳,再鬆開,復又握緊,並深吸了一口氣,此時的她,說每一個字時,都有種咬牙切齒的狠勁兒。

如果系統有實體的話,估計會被她直接扒了一層皮下來的吧。

笑死,還敢在她面前扯謊!

“沒問題,天命系統3.0為宿主傾情服務哦~”

很好,還知道討好她,還沒蠢透了。

這個系統,貌似並不是什麼人工智慧的衍生產物……

機械,電子之類的儀器,它的程式設定,再怎麼擬人,也不會出現這種低階的錯誤。

那她的腦子裡的這個東西,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還有那所謂的主神……

姬染月嗅到了陰謀的味道,但在一切尚未明晰之前,她還不能跟這個狗批系統撕破臉。

她忍。

“主公,主公……”白起透著絲絲沉鬱的嗓音瞬間將她的思緒拽回了現實。

“抱歉啊,小白你方才說的是什麼?我沒聽見。”姬染月露在寒風中的眼眸,似乎彌散著一抹薄薄的霧氣,叫人難以接近,她最真實的內心。

“我方才說,主公從明日起,卯時一刻便要起身,然後來院中,隨我一同晨練。”他用的是陳述語氣,而非詢問她的意見。

“why?”過於迷惑外加震驚,整得姬染月把上輩子的口頭禪都念出來了。

搞錯了吧,她是主公,他才是屬臣好吧,怎麼現在情況完全顛倒,他反倒開始命令起她了?!

“我不要!”姬染月抗議。

大冬天的,早上臥被窩裡不香麼?

“白起,好端端的,你為什麼突然要我同你一起——”

“我不想你死。”男人沉聲打斷了她,像是厭倦了這種反覆陪她裝傻充愣的戲碼。

姬染月先前的話梗在喉間,似是因他的話語而震驚得有些卡殼,重新整理措詞道,“你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會……你看我,能跑能蹦的。”

她裹著球狀的衣服,在他面前,笨拙地轉了幾圈,像是在說,“你看,我多輕盈呀!”

“有時候,心思太重,只會反傷己身。”他上前一步,將她逼至廊角,卻並未俯身,只是單純的不解。

“主公為什麼——”

到了今日,還不肯對他們,交付絲毫的真心與信任。

“我知道,陪在你身邊的,我們,都已經知道了。”

她現在所擁有的,這具身體,太脆弱了,根本無法長時間承載,她的靈魂,這一次突如其來的高熱,不就是最好的證據麼?

本來,她再活個五年、十年還是不成問題的,但在先前的石壁之下,她為了擺脫姬辭月的掌控,強行動用了靈魂之內的本源之力,從那一刻起,這具孱弱的少女身軀,就邁入了死亡的倒計時之中。

沒多少時間了。

“你們,是怎麼發現的?”姬染月的視線,並未落在眼前充滿壓迫感的白起身上,而是越過他,望向遠處,翻湧不定的雲層。

“是子房最先察覺的,但現在的重點是,你得活著。”

最好,長命百歲才是。

“白起,你忘了嗎?我還有一張枯木逢春的卡牌啊,沒關係的。”她的語調,有種誘哄般的柔軟。

“逢春之後呢,再重複一遍,身體被寒冬般的靈魂擊垮,最過走向死亡的經過麼?”

天下間,哪會真正有什麼,不需要任何代價,就能起死回生的術法啊!

就算是天命,也不能強行逆轉死生,更何況人焉?

“所以你就想讓我透過強健體魄,去延緩,這具身體,徹底崩潰的時間?”姬染月踮起腳尖,貼近他的面頰,兩人鼻間相距,不過毫釐,“你覺得這有用麼?”

“難道不是會反過來,加劇了這具身體的死亡?”

“不試試,如何得知結果?”白起的眸光,是毫不猶疑的堅定,甚至在堅定的浮水之下,她還窺得了一絲孤注一擲的瘋狂。

“白起,你比我,還要更像一位合格的賭徒。”

“我只是相信,先盡人事,而後,才有交付天定的底氣。”

兩軍交戰時,沒有哪一方,會確定自己絕對會勝利,所以,他們每個人只能也必須做好一點——盡人事。

白起半世戎馬,未有敗績,所恃,亦不過這三個字。

現在,他把它,交付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