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身上的碎雪已經化成了水滴,他索性解了外甲與衫衣,將面容上的水漬擦拭乾淨,坐在了張良身旁。

“那現在的結果是,找不到姬辭月,那我們還要出兵麼?”姬染月環顧了一圈幾人神色,將話題扯回了剿匪一事。

“風險大,收益更大,可以博一把。”張良話畢,先眾人皆未應答,他眼皮微微一掀,看了眼正對面的嬴政,見他亦有些意動,心念一轉,計上心頭,“主公,既然我們意見難以統一,不如投票表決,少數服從多數,如何?”

“可。”嬴政頷首。

“我都可以。”白起環胸。

“啊?”周瑜尚在狀況外,他現在只想鑽進被窩睡他個天昏地暗。

“行吧,那就投票!”姬染月拍板!

“支援現在發兵的就舉右手,不支援的就不舉手。”

這樣更一目瞭然些。

“好,三、二、一!”姬染月垂頭報數,再抬眸——

有三隻手臂被舉起,分別是——張良,白起,嬴政……等等,政哥先前不是還不同意的麼,咋一下就變卦了?!

你居然偷偷背叛革命!

姬染月有些哀怨的看了政哥一眼,長嘆一口氣道,“經過公平公正公開的投票表決環節,最終的決定是——立即發兵剿匪!”

“這樣吧,軍隊一共三千五百人,匪寇五百人,我領一千五百人前往,其餘人留守山寨,如何?”白起瞥了眼少女有些下撇的嘴角,提了個折中的法子。

“一千五百人,會不會太少了,據那些匪寇所言,黑水溝獨佔一整個山脈,且是三大寨中唯一背靠江水的,既有山匪,亦有水匪。據估計,六千之眾是跑不了的,而且就算他們打不過,乘著水路而逃的話,我們沒有船隻,也追不上。”

周瑜摸了摸下巴處新長出的青茬,要論水軍,曾經他們江東也算一流,但奈何他就為了找什麼姬辭月,來回奔波了兩日,實在沒那個精力去剿匪了。

否則他還真想見識見識,這個世界的造船水平,與一般水軍的實力,達到何等地步。

“兵分兩路,搶先封鎖船隻,再行包抄之勢,可行否?”

“可我們兵力少於他們幾倍,包抄不太現實。”

“包抄不行,封鎖船隻倒是可以,我隨白起一起去。”就在周瑜與張良爭論不休時,嬴政居然主動請纓,插話道。

“政哥,你……你要去剿匪?”姬染月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著了,她一臉不可置信地望向嬴政。

男人神色肅穆,絲毫不覺得這個提議有什麼問題。

“不……不是——”我怎麼敢讓您去剿匪啊,姬染月的後半句話在嬴政的死亡凝視下默默咽回了嘴中,立馬改口道,“政哥一出馬,那不是手到擒來麼,哈哈……”

她大掌一揮,“那就再添五百兵,兵分兩路,殺上黑水溝!”

“小白。”最後散會時,姬染月叫住了晚一步起身的白起,“照顧好你家政哥,記住,安全第一啊!”

她這顆老母親的心喲,都快要碎成幾瓣了。

“主公,為什麼會這麼看待始皇陛下?”白起站直身體時,高大的陰影直向她覆壓而來,亦替她擋住了房廊間飛揚的絮雪,“他,絕沒有你想象的那般弱小。”

白起乾燥的掌心,撫過她柔軟的髮旋處,一觸即離,“主公,應該信賴我等才是。”

相信他們,會是她最鋒銳的前鋒,亦是她最堅實的後盾。

為她衝鋒陷陣,為她馬踏平疆,為她築高樓千尺,為她立不世功勳……君君臣臣,千載皆如是也。

姬染月訝然挑眉,“為什麼突然這麼說,我一直都很相信你們啊,我之所以那麼說,只是擔心——”

“主公,你說謊時,挑眉的弧度會變大一些。”白起言畢,也不看少女此刻是何種表情,一個閃身,便來到了雪地中,那個略顯孤寂的身影之旁,兩人一併,緩緩走出了她的視野之中。

少女低垂著頭,滿天飛雪,不及她眸中清寒,她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原來,大家都看出來了啊,虧我還……”

自以為偽裝的很好。

“宿主,都過去了。”天命系統一貫呆板冰冷的機械音罕見流露出一絲難言的溫柔。

它上次下線,就在時空長河處停留了一瞬,看見了姬染月的前九世過去。

雖然只是幾個零星的片段,卻亦可從中窺得,她究竟揹負著怎樣沉重的過去。

都過去了……麼?

是啊,那些不堪的,晦暗的,血色斑駁的記憶,早已隨著一個又一個被丟棄的名字,一同埋葬。

現在的她,早已非吳下阿蒙。

姬染月整理了一時有些混亂的心緒,回到了屋內,周瑜已經靠著桌案睡著了,而張良卻是獨自立於窗前,望著漫天肆虐的風雪,眼底是她讀不懂的複雜。

那個角度,他剛好能看見她與白起的在屋前的交談時的場景。

“良觀主公面色,似有不豫,可是白起兄口無遮攔的——”

她現在不想聽他那種無意義的試探語句,因此,她直接打斷了他的問詢,“子房,你是聰明人,又曾是世家子,理應明白,什麼是——分寸感。”

現在的她跟他,可並不算是什麼能輕易交託出心事的交情啊。

張良唇沿處的笑意漸漸斂去,“抱歉,是良僭越了。”

一時尷尬蔓延,只剩天地間飛雪簌簌,無聲而息。

一直到姬染月腦海中的系統機械音再度響起,“滴,嬴政與白起率領軍隊已抵達黑水溝,宿主當前是否要開啟,遠端直播功能,親自監督本場戰役?”

“是,直接投屏出來吧,這樣他們也能看見。”姬染月推了推桌案前睡得昏天黑地的周瑜。

“……怎麼了,天亮了麼——”周瑜一睜開眼,就被幽藍的光屏佔滿了整個視野。

子夜時分,雪堆積在山林間,瑩白一片,只能見竹樓間一兩點零星的火光,應是黑水溝負責值夜的哨兵。

“這鬼天氣,俺咋就這麼倒黴呢,偏偏分配到了今日守夜,凍死老子了!”

鏡頭忽然一晃,直繞到了竹樓的後方,再猛得拉近,率先映入眼簾的,便是男人線條分明的下頜線,陷落在晦昧的夜幕之下,顯然冷峻而孤直。

細雪落在他挺直的鼻骨處,也融不開那滿身的清寂與肅殺之氣。

“艹,我政哥真帥——”周瑜卡殼了一下,腦海一個激靈瞬間清醒,“等等,率主力軍攻打黑水溝的,只有政哥一人,那白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