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支付佣金。”男人見她沒反應,又重複了一遍。

“大兄弟,你看我現在這鬼樣,像是有錢給你的樣子麼?”姬染月指了指身上半乾的還有些皺巴巴的衣裙,一臉無奈。

“哦。”男人收回手,利落轉身,長劍收入鞘中,便要離開。

“哎,等等!”姬染月一把抱住他大腿,那姿態,真叫一個熟練,她仰頭望著他,眼中透著幾分狗腿的討好,“我沒說不付給錢,雖然我身上是沒有了,但是我府上有啊,大兄弟,您就幫人幫到底,送我回府唄?”

這裡離城門口還有好長一段距離,更別提離她現在的府邸了,讓她徒步走回去,那估計天亮都走不到。

雖然這個男人如此不解風情,但他快呀!

這樣就算秦屹發現她逃跑了,派人來追,也堵不上她。

哦,她這該死的智慧!

“鬆手。”男人語調平淡,他俯視而下的目光,能清晰看見少女鬆散的襟口下,一片雪白的起伏的豐盈,但他的眸光,依舊清透得如同清晨山澗下掠水而過的風。

紅顏枯骨,對如今的他而言,早就沒什麼區別了。

因此,他淡定提醒道,“那個,你衣服領口破了。”

姬染月:“……”

她迅速低下頭一看,隨即默默捂住了胸口,臉上青白交加,十分精彩。

這簡直就是社死現場!

“要不這樣——”但她還不死心,扯了扯他的袍角,勸說道“大兄弟,你送我回府,我就再多付一千兩銀子!”

“成交。”一聽加錢,男人十分爽快地應聲,將人從地上像捉小雞似的一把拎起,一個縱身,便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正被寒風颳得頭髮打結的姬染月:“……”

#果然,所有不到位或是被拒絕的服務,那都是因為錢給得還不夠#

她悟了jpg.

房簷上,一點碎瓦,墜入了院中的水缸裡,濺開陣陣漣漪,水面上,倒映出兩人月下交疊的身影,有幾分怪異,又有幾分說不上來的和諧。

“大哥,就是這裡了,快送我下去吧。”實不相瞞,姬染月屬實有些恐高,就這樣站在屋頂上,總給她一種踩不到實處的不踏實感。

“嗯。”他提著她的後衣領,正要躍下房簷,卻見三道身影從廊下往此處飛奔而來。

“何人敢擅闖府邸?”最先趕至的,是冷著一張俊臉的周瑜,可以感覺到,他此刻的心情,並不美妙。

他剛剛正與嬴政、張良討論主公失蹤一事,從宴席上前後離開的時候點推測到姬染月應該是被秦屹帶走了,正準備著一眾人潛去秦軍軍營準備營救呢,就聽見這邊房梁處的動靜。

“小瑾,是我,我回來了!”姬染月站在房簷上,衝周瑜招了招手。

從秦屹手下走過一遭後,她現在看誰都順眼極了。

“主公,你沒事吧?”周瑜關切問道。

“問題不——大,啊!”姬染月身後的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直接將人扛起,一個閃身,便出現在了周瑜的面前。

此時,嬴政和張良,亦趕到了此處,看見姬染月雖然形容狼狽,衣裙凌亂,但好歹沒缺胳膊少腿,亦是鬆了口氣。

他們也不希望,剛被召喚出來,就因為主公身隕,而被迫迴歸卡池。

“主公,這位是?”張良率先注意到了姬染月身後的那個身形挺拔,形容怪異的男人,笑問道。

“哦,這位大兄弟是——”她卡殼了一下,側過眸小聲問詢了一句,“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啊?”

“人已送至,請支付佣金,五千兩。”男人滿身透著“莫挨老子”的大佬氣勢,擺明不想與她多做糾纏。

姬染月顯然已習慣了他這種冷漠無情的說話方式,輕咳一聲道:“大哥,您也知道,這五千兩也不是個小數目,我這就命人籌備一二,您看您的衣服也被我弄髒了,不如先在我府上梳洗一番,稍作歇息,也算表示我對您恩情的感激,如何?”

她現在身上粘膩膩的,衣服緊貼著面板,很不舒服,就想趕緊去泡個熱水澡。

至於讓他也清洗一二,是因為,她對他鬍鬚下的面容,有些好奇。

她在跟他相處時,內心總會浮現出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她絕對見過他!

“你確定?”男人無起伏的語調終於有了一絲變化,他有些古怪地瞥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張良將兩人的相處模式盡收眼底,像是想到了什麼,瞭然一笑,“那良這就吩咐下去,替主公與閣下準備熱湯沐浴。”

他還十分貼心地,將周瑜與一直沉默著的政哥,一併給帶走了。

庭院中,只剩兩人,沉默地站著。

秋夜的風有些寒涼,姬染月又泡了涼水,被風一吹,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男人見狀,默默挪遠了一些。

姬染月:“……”

她這是第一次見一個男人,避她如蛇蠍,這種感覺,怪新奇的。

兩人誰都沒有先開口,直到有婢女前來,提醒熱湯已備好時,男人經過她身旁時,丟下一句,“待會兒,莫要後悔。”

後悔?

她有什麼可後悔的?

姬染月實在無法理解他此言之意,只能一臉懵的進了專為沐浴所設的房屋。

屋前的小園中,種了幾株秋菊,在月下開得正盛,霜風一掃,勾起男人腰間的白色系帶,有種銷金蝕玉般的風骨。

他的帽簷已被取下,露出鴉青的長髮,墨髮高束,隨風而動,讓人下意識想起那種武俠小說中,清冷利落的劍客。

姬染月攏了攏肩上的披風,朝他一步步走近,可當她徹底看清男人如玉般的面容時,卻踉蹌著後退一步,眸光滿是訝然,“顧……明憶哥哥,怎麼會是你?!”

怎麼可能,那樣一個鋼鐵直男+冷麵劍客+乞丐造型的男人,會是在整個小說世界中,最風骨卓絕,最溫潤如玉的現任楚王顧明憶啊?

是她被秦屹折磨得精神恍惚,以至出現了幻覺麼?

姬染月眨了無數次眼,再定睛去瞧,這臉,這身段,不就是顧明憶?

誰能告訴她,是什麼樣的存在,能讓顧明憶這般溫柔守禮的矜貴公子,在短短的三年時間裡,進化成了如今這副鬼樣子?

這怕不是,被奪舍了吧?

“我不是顧明憶。”男人轉身,冷眼注視著眼前的女子,他雖繼承了顧明憶的記憶,知道這具身體曾經的靈魂,喜歡眼前的女子,但他不是,所以,有些事情,還是解釋清楚比較好。

“還有——”男人面容肅冷,甚至有一種拙稚的認真感,一字一句道,“我已經不喜歡你了,往後,無需糾纏。”

姬染月:“……”

天命系統在她的腦海裡十分不客氣的大笑出聲,機械音聽上去有種賤賤的嘲弄感,“想不到,像宿主這樣的海王,被網盡魚塘裡的魚,也沒有主動溜走的一天啊!”

#真·漏網之魚#

“閉嘴!”姬染月總算從震驚中回神,眼底滿是涼意,這是她真正生氣時的前兆,“所以這個人到底是不是,楚王顧明憶?”

系統瞬間安靜如雞,別問它,它也有些迷惑了。

“呵呵,小天你還能再廢點麼?一到關鍵時候就掉鏈子!”姬染月將嘲諷退還給了系統。

“你說你不是顧明憶,那你可否告知我你的名姓?”她既然猜不出答案,那就親口問問面前的當事人唄。

“我是謝衡。”他說出這個名字時,整個人氣勢更加凌厲,像一柄鋒芒盡顯的長劍。

聽到“謝衡”這個名字,姬染月心神大慟,她袖口下的手指緩緩收攏,攥緊。

“小……小天,我沒聽錯吧,他說他叫謝衡……”姬染月的神色有些恍惚,似乎想起了什麼久遠的回憶。

“宿主,你怎麼了,謝衡這個名字,對你而言,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呵呵,是沒什麼特別,只是巧合罷了……她在心裡催眠自己。

“我之前做白月光任務時,經歷過一個仙俠設定的世界,那個世界的男主,就叫謝衡……”

哪怕時間過去這麼久了,姬染月還是會想起,初見時,他的模樣。

在仙門的秋選大會之上,少年從清絕山巔一躍而下,劍起處驚鴻掠影,劍落處花枝傾瀉,劍止處流風吹雪,當他收劍入鞘,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姬染月的腦海裡,只浮現出了一句話——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盡百花殺。

過分孤絕傲岸的氣質,如霜菊噙秋的般的風骨,令他整個人,與紅塵眾生疏離隔絕開來。

令她瞬間對重複數遍已經厭倦的攻略任務,多了幾分興趣。

可能也因為這點子興趣,讓她的攻勢十分迅猛,一而再再而三地引誘他,犯誡、縱慾,同她嬉樂至徹底墮落。

如果沒有她,謝衡將會在百年間劍道至臻化境,成為整個修仙界最年輕的劍尊,甚至成功碎破虛空,登達仙途。

忘了說,她在那個仙俠世界不叫姬染月,而名燼歡。

是個合歡宗安排在仙門正道中的奸細。

能成為男主白月光的原因大慨是,她是他唯一一個收下的親傳弟子吧。

即便那是假的。

“對了,小天,你知道那個世界我走後怎麼樣了麼?”姬染月突然有點好奇,她當時白月光下線任務一完成,就自己脫離世界,趕往下一個世界了,也沒太關注後續的劇情發展。

“不清楚,但宿主所經歷的前九個世界,已經悉數崩塌了,這才會有我的出現,幫宿主洗清罪孽值,完成改造。”

崩塌了……

就離譜,她明明就是按步就班的完成任務,其他什麼也沒幹哇,咋就全崩了?

這些小說世界,未免也太脆弱了吧!

天命系統:“……”

呵呵。

它此刻只想到了華夏的一句古語——因果迴圈,報應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