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大雪,楚軍攻城勢猛,未果,傷亡一萬餘。

巨石堆疊而上,修補著戰時破敗的城牆。

大雪紛紛揚揚的,又下了起來。

土兵們成群擠在臨時搭建的營帳中,寒意侵鐵甲,難以入眠。

風聲嗚咽裡,不時傳來幾聲啐罵,“真是個瘋子!”

“等著吧,楚必亡之!”

燕軍嘴上罵著,但都心知肚明,照這個攻勢下去,不出十日,江寧城必破。

楚軍那邊簡直是不要命的打法,硬生生藉著屍體堆出一條血路來!

“主公,可有破敵之法?”

“一個字,拖。”

拖得越久,楚軍的攻勢就會越乏力。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燕軍有城池為倚,只要糧草未絕,便不會輕易潰敗,但楚軍不一樣,洛玦歌此次行軍倉促,糧草供給必定不夠他們長期作戰。

“良有一計,倒也不算一計,只是憶及楚地,想起了一些舊事。曾經楚漢兵戈相見之時,曾有一役,霸王被困垓下,四面皆是楚地的山歌,楚軍聞之,哀也,軍心愈發潰散,自此,漢滅楚而興也。”

雖然時間已過去太久,但張良依舊記得,那一夜,十面埋伏後,哀哀楚歌鳴。

一曲長歌落,一方霸業衰。

“子房是說,我們同樣可以對如今的楚軍,創造一個四面楚歌一般的情境,先摧其心志,後圍而剿之。”姬染月越說越覺得此法可行,而且,她想起之前抽中的一張卡牌!

她立即翻開腦海中靜靜橫置的卡冊,找到了——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若與“四面楚歌”協同使用,效果翻倍!

她沒有四面楚歌這張技能卡,但40%的效果,也夠了。

“子房,楚地之音,就交由你來安排,半月之後,此戰,或可分勝負。”

“主公放心,良定不辱命!”

楚軍攻城的第十四夜,其攻城之勢已頹,傷七千餘,仍未果。

“王上,軍中藥材緊缺,傷兵得不到救治,現已亡八百二十一人。”

“如今……軍中尚餘卒幾何,糧草幾石?”少年眉睫處尚有未化的霜雪,但那幾點斑白,更反襯出他眼底,濃郁的血絲。

王上,已有三日,未曾閤眼。

他睡不著,夢魘纏身,煎熬成魔。

不能再拖了,即便要死,他也要……

“兵卒餘三萬,糧草還剩萬石餘。”

“那傳寡人令,連夜攻——”洛玦歌驀然聽見一點隱約的、低沉的簫聲,和著風雪的抑咽,有種叫人說不上來的悲愴。

他眉心擰起,半是疑惑,半是警惕,“軍營重地,為何會有簫聲?”

可這一次,副將卻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他。

燭火忽明忽暗,高大粗莽的將軍,一點點佝僂起那直挺的脊骨,怔怔望著營帳之外的南方,抹了把眼角那本不該存在的水漬。

洛玦歌還聽見了,軍隊中,此起彼伏的騷亂聲。

一向軍紀嚴明的楚軍,何以因一首,聽不大真切的曲子,就亂了軍心?

“回王上,此乃楚歌,為……思鄉之曲。”副將終於回過神來,但他重新望向洛玦歌的目光,多了一分隱晦的不滿。

兩年了,他差點都要忘了,如今的楚王,根本就不是楚國人!

他是胤人,又怎麼能聽得出,楚地的樂音呢?

那他們這是在做什麼?

為了一個胤人,拋頭顱灑熱血?

到頭來,他會在乎眾多楚軍將士的生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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