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天黑的晚,如今都六點半了,太陽還懸在西山頂上,已經上了一天班的它,如今已沒了中午時的那份激情與熱烈,加上徐徐晚風吹來,把熱氣吹散了許多,人也涼爽了幾分。

月滿滿領著月彎彎出了澡堂子,把月彎彎送回家後,就帶著她不想帶走的補丁衣服和錢票到處鑽衚衕,打算把那些衣服都處理了,再把票都花出去,畢竟這些都不是全國通用的,她帶著走了就等於廢紙一張,而那些補丁摞補丁的衣服,她不能賣給淘多多,那就賣給有需要的人好了。

不知道鑽了多少個衚衕,月滿滿終於看到有個年輕男人站在一條衚衕口處,時不時警惕的四處觀望,她就知道,自己找到地方了。

“買?賣?”

青年看著大夏天還包的看不清人臉的女人,態度不冷不淡的問著。

“賣。”

月滿滿心裡吐槽這人眼神不好,沒看到她揹著個大包袱麼,卻還是低著頭一直沒抬起來,免得這人眼神太利,萬一憑著一雙眼睛就能認出人來咋辦?

她可不敢小瞧任何人,既然對方能守在這兒,肯定有人家的厲害之處,一般人還真幹不了這種隨時可能被送去農場或者吃鐵花生的活。

“一毛。”

男人說的這倆字聽的月滿滿一哆嗦。

好傢伙!這還一分沒掙呢,錢就少了一毛!

也得虧了她把家裡翻了個底朝天,不然,她還真拿不出這麼一筆鉅款來。

交了一毛錢,月滿滿走進衚衕裡,隨便找了個空位置就蹲下了,然後開啟包袱的一角,露出裡面帶著補丁的衣服。

“你這衣服怎麼賣的?”

有一個同樣包裹的看不清臉的瘦削婦人走了過來,蹲下身扒拉了兩下,問道。

“兩毛錢一件,隨便挑。”

月滿滿故意壓低了嗓子說話,跟常年抽菸似的嘶啞。

“這也太貴了!你這兒的衣裳都是補丁摞補丁的,哪裡值這個價!”

“補丁也是布!覺得不值就不買!起開,別擋著我做生意!”

她時間本來就不多,不想跟人扯犢子耽誤功夫。

“你這人怎麼說話的?誰家買東西不講價的?你至於要趕人嗎?我又沒說我不買!”

說著,瘦削女人就自己把包袱開啟了,一件一件的在那檢查了又檢查,還放在身上比量幾下,倒是給她引來了不少客人。

“大妹子,你這衣服怎麼賣的?”

“兩毛錢一件,隨便挑。”

圍過來的人立馬蹲下開始扒拉、檢查、比量,沒用十分鐘,她的舊衣裳就全部賣完了,掙了約莫四五塊錢。

收起包袱皮,月滿滿便在衚衕裡轉走了一個來回,最後也沒找到自己想買的東西,轉身出了衚衕,低頭問那個守著的青年:

“你,要票嗎?”

那青年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月滿滿,覺得應該不是官方人員,便回道:

“要,你有什麼票?”

“什麼票都有一些,不多。”

她本想把那張腳踏車票換成下鄉城市的,轉念一想又不打算換了,直接賣了行了,到時候她可以在淘多多里買,還不用券。

對方朝著月滿滿伸手,她猶豫了一下就掏出所有的票遞了過去。

反正都是白來的,就算被這人搶了去,那她也沒吃虧。

不過,她還是相信這些人的人品的,人家都能開的起鴿子市,還能貪了她幾張票?信用這麼差勁誰還敢來這裡啊,畢竟一個城市可不是隻有一個鴿子市的,而且就貪她這幾張票,那也太得不償失了。

“一斤糧票一塊五,一斤油票一塊二,一斤鹽票三毛錢……腳踏車票二百塊。”

邊翻邊解釋了一遍,青年又把票還給了月滿滿,說道:

“你順著這條道往前走,第六個衚衕左拐,走到衚衕頭上再右拐,一直往前走,那裡有人會幫你換了的,你就說是我叫你去的。”

月滿滿壓低嗓音說了聲“謝謝”,便往第六個衚衕口走去。

左拐後再右拐,走到衚衕的盡頭果然看到那裡站著一個人。

“你好,是那邊的小夥子叫我過來找你的。”

月滿滿小心翼翼的,沒敢直接把目的說出來,就怕自己認錯人了。

“哦,換錢是吧?東西拿來。”

對方的態度同樣不冷不淡的,可眼角眉梢的一道猙獰疤痕看著就覺得嚇人。

月滿滿的心臟這會兒正在瘋狂的跳動著,似乎想要跳出嗓子眼。

這一刻的她突然後悔了,心裡有種想要逃離此地的第六感。

想到這兒,她便轉身就跑了。

那個眼角帶疤的男人似乎不是頭一回遇到這種情況了,他就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月滿滿逃離,絲毫沒有想要追上去的意思。

月滿滿跑的時候慌不擇路,等她跑累了停下來的時候,早就不知道自己跑哪兒去了。

“前邊的那個!你站住!”

衚衕口的另一邊,突然竄過去一道身影,然後又有兩道戴著緋繡璋的人追了過去。

此情此景,月滿滿只想說,感謝第六感!不然她明天去的地方怕不是得換成某農場了。

撕下包著頭的東西,月滿滿順著衚衕開始亂走,反正這地兒就這麼大,轉來轉去肯定能找到地方的,她就不信她一晚上還回不去了!

半個小時後,她還是不知道自己在哪兒。

“你,就你,大晚上的不回家,在外頭瞎晃悠什麼?”

兩個戴著緋繡璋的青年衝著她氣勢洶洶的走過來。

“哇!同志啊!救命啊!我迷路了!我都在衚衕裡轉了一個多小時了!你們能不能把我送回家啊?我家就在鋼鐵廠家屬院,嗚嗚嗚!我就去了同學家一趟,結果就回不去了!嗚嗚嗚!”

月滿滿哭的那叫一個情真意切,她實在是快被自己的路痴屬性給逼瘋了!不就是沒按原路返回麼?她都有原主的記憶,為什麼路痴屬性還跟著她?!

“那個,你快別哭了!我、我們送你回家。”

其中一個青年看著月滿滿哭的這麼傷心,有些不落忍的同意了。

另一個青年見他這這副見了女的就神志不清的樣子,提醒的“咳咳”了兩嗓子。

結果那青年不為所動,叫他沒跟上去還催促他“趕緊的”。

青年只好無奈的跟了上去,正好看看這女人說的話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