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包祖傳的碎紙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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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聽說真正的《清明上河圖》是從廢紙簍裡撿回來的!”
曹禺剛想喝一口好容易涼下來的茶,一聽旁人起了這話茬,就趕緊多問了一句。
遠處,落日的餘暉撒滿了大半個鳴沙山。
江山望向窗外,背西的洞窟隱沒在黑暗中,透著深不見底的黑。
尚存些餘光的石窟,遠遠瞧在眼裡倒更顯得神秘莫測了。
省宣傳部的工作人員,同樣也在看窗外。
低頭看了眼時間後,還沒來得及皺眉就又被屋裡的聊天聲絆住了。
回城的路不過20來公里,但由於路況、光線等挑戰。
麵包車們不得不跑出翻倍的時間。
“你要問這個,估計在場只有我能告訴你真像,”黃永鈺看向了曹禺:
“51年的時候,剛被表叔叫回燕京的我,給美院的江豐派去了榮寶齋學失傳手藝。
前幾年,正是東北貨最緊俏的時候,到我去的那會都已經消停不少了。
經常上榮寶齋串門的楊仁愷,忽然接到了遼博的通知,說是讓他幫忙去驗幾幅畫。”
“楊仁愷?”邵伯林知道這位:“遼博的副院長?”
“那時候還沒當上呢,”黃永鈺繼續道:“等他過陣子回來燕京後,就帶回了一幅《清明上河圖》。”
曹禺聽得一驚:“就是如今博物館裡的那一幅?”
“就是那幅,”黃永鈺點了點頭:“不過,你之前說這畫是從廢紙簍裡接回來的,其實也沒說錯……”
1924年,被馮玉祥趕出紫禁城之前,溥儀共計從宮裡運出了7、80箱寶貝。
其中,僅歷代名人字畫就有1285件。
這數字之所以能有零有整,記得清清楚楚。
還得歸功於溥儀的一個好習慣,親兄弟明算賬。
凡事讓溥傑等親信帶出去的寶貝,全部記載造冊。
被捕時,小包裡竟然搜出了一本寶貝目錄。
這本小冊子裡,就記載了這樣一句話:《清明上河圖》六幅。
這還了得,一時間古董商們都瘋了般的奔向東北。
要知道在這之前,所有人都以為清宮裡的《清明上河圖》已經葬身火海了。
1923年的紫禁城,建福宮的一場大火足足燒燬了400多間房屋。
大量的珍貴收藏,化為灰燼。
據說,是大太監為了掩蓋監守自盜的殺頭罪證,才故意縱了把火。
大火熄滅的二十天後,怒氣難平的溥儀,一道旨意遣散了所有太監。
至此,《清明上河圖》等傳世之寶在大火中消亡的事,便在民間傳播開了。
之後,時間很快來到了1945年,隨著溥儀被蘇聯紅軍逮起來之後,大量的傳世鉅作也跟著活了過來。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清明上河圖》。
原來,早在那場大火之前,溥儀就已經轉移出了一千多幅字畫。
間接的,倒為保護歷史文明立了把功。
在溥儀被蘇聯紅軍送回來的同時,政府開始號召大家上繳散落在民間的宮廷文物。
沒想到,還真有文物回流到了東北人民銀行。
直到1949年東北博物館成立後,才一併接收了儲存在東北人民銀行的文物。
但這批文物沒人敢動,一直被封存在博物館的倉庫裡。
直到兩年後,接到命令的博物館才正式展開了清點工作。
一隻不起眼的小皮箱,被工作人員開啟了。
在這隻被標註著“溥儀遺留機場行李箱一隻”的小皮箱裡,工作人員竟驚訝的發現了三幅《清明上河圖》。
真是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三跳。
儘管從清點文物開始就驚喜不斷,但這次卻有點不一樣了。
其它的譬如《簪花仕女圖》、《虢國夫人遊春圖》這些都只此一幅。
偏偏這《清明上河圖》竟一下冒出了三幅。
這裡面究竟誰真誰假呢?
經幾位鎮館專家仔細辨認後,在裡面排除了一幅贗品。
剩下的就必須請國字頭的鑑寶專家來辨認了。
於是,楊仁愷就被請去了遼博。
“在去的路上,楊仁愷根本沒抱什麼希望,”黃永鈺回憶道:
“因為在這之前,他已經幫別人看過了十來幅《清明上河圖》,無一例外全是假的,所以他已經做好了三幅皆是贗品的心理準備。”
“但他卻忽略了一件事,”沈從文笑了起來:“這次去的地方可是東北。”
“沒錯,”黃永鈺也笑了:
“很快,他便見到了其中兩幅《清明上河圖》,開啟第一幅後,就是什麼一股濃濃的古韻迎面襲來啊……
反正最後的結果就是,老楊屁股還沒坐熱,就見到了傳說中的《清明上河圖》。”
“真跡?”常書鴻驚道:“第一幅就是真跡?”
江山感嘆了一句:“這手氣,無敵了!”
“仇本的《清明上河圖》,”黃永鈺補充了一句:“就是明代四大才子仇英畫得那一幅。”
“仇本的也不得了了。”
“那當然,給老楊激動的不行,”黃永鈺彷彿看見了一樣:
“手都快抓不穩了,原先還是隨意的展開,等合上時立刻按規矩辦事。”
也就是博物館裡的專業手法,展卷與合卷。
“這麼說,後面兩幅都不用看了。”
“怎麼能不看,”黃永鈺含著菸嘴繼續:
“開了個大的,老楊頓時就來勁了,東北貨果然不一般,更何況本來就是人博物館的專家掌過眼的。”
不過可惜的是,專家們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而且,走眼的情況還不在少數。
當,楊仁愷開啟第二幅《清明上河圖》時,沒一會便判斷是幅贗品。
但他仍然很開心,此行能見到失傳已久的仇本《清明上河圖》。
楊仁愷已經激動的不行了。
就在他準備笑著離開時,不經意瞥見了辦公室的角落裡,堆放了一隻紙箱。
裡面雜亂的扔了幾幅字畫,其中一隻老卷軸立刻引著楊仁愷徑直走了過去。
一般如此描述後,必將有大事發生。
老有經驗的曹禺,立刻配合道:“那是什麼?”
黃永鈺雙臂一展:“當他拿起那幅畫慢慢開啟後,我的老天……”
一幅殘破的畫絹慢慢展開,歷代名人的題跋、印章跟著一塊展現在了楊仁愷的眼前。
豐富詳實、流傳有序。
雖然雙眸已顫抖,但他仍沒有急著下結論。
黃永鈺越說越像戲,屋裡的幾位也越聽越上癮。
誰都沒有注意到,資料室的窗戶外已經站了幾位研究所的實習生。
這些來自各大院校歷史系、美術系的學生。
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能在一個平平無奇的下午,聽到如此神奇的國家寶藏傳說。
“長528厘米、寬25厘米的畫絹緩緩展開,”黃永鈺的雙手不斷比劃著:
“先觀察編年,沒有問題,再細看它的內容……沒錯,和《東京夢華錄》裡記載的一致。”
很多品相絕佳的仿作,都敗在了《清明上河圖》中著名的虹橋上。
人家明明是一座木質拱廊橋,許多贗品上卻顯示了一座石拱橋。
楊仁愷一一合過細節後,立刻拍案。
“打靖康之難算起,《清明上河圖》終於在八百年後,再現人間了!”
黃永鈺激動的大手一揮,彷彿真跡是他發現的一樣。
屋裡的人,聽得各個眼冒金光,陪著黃永鈺一塊高興。
“老師,”
這時,窗外的學生提出了一個疑問:“為什麼遼寧博物館裡的專家,沒看出這幅畫是真跡呢?”
“是啊,”另一個聲音也質疑道:“他們的看法為什麼和楊老不一樣?52年的時候,楊老也不過三十來歲吧!”
“伱們都忙完了,”常書鴻趕緊打圓場:“別亂打聽了,還不趕緊歇著去。”
“不礙事的,”黃永鈺喜歡和年輕人在一塊:“你們這幫孩子還不太瞭解楊教授吧。”
“您和我們說說唄。”
“是啊,您多說一點?”
每年都會有一批實習生前來敦煌,幫助完成枯燥、艱苦的修復壁畫工作。
這幫學生好容易等來一個有趣的一天,全都想勸著老專家們給自己多說兩段。
“其實吧,當時的老楊雖然已經瞧出真假了,但也沒有當即拍板。
畢竟這幅和之前那幅仇本的不一樣,因為存在專家分歧啊!
於是,就提出運回燕京,邀請當時最著名的五位鑑賞大師一塊鑑賞。”
之後,燕京的故宮博物館裡,便傳出了發現《清明上河圖》的好訊息。
在這之前,灣灣的故宮博物館,已經搶先宣佈了館內藏有的《清明上河圖》是世間唯一的真跡。
在灣灣宣佈之後,日-本和米國也對外宣稱《清明上河圖》的真跡,在他們手裡。
一時間,滿世界都在為自己的《清明上河圖》張貼防偽標籤。
其它先不論,據江山瞭解,灣灣的那幅《清明上河圖》上,已經被乾隆蓋章落印。
清清楚楚標註了五位畫師的大名。
那一幅畫,是當時清宮內五大高手合力完成的仿作。
“後來呢?”窗外飄進一句經典問題:“專家們的鑑定結果怎樣?”
“當然是真的,不然,燕京的《清明上河圖》是上哪來的?”
“最後還是老楊贏了!”黃永鈺笑著反問道:
“別看當時老楊才三十多歲,你們知道他在那些年幹了件多牛的事嘛?”
黃永鈺這句話,不僅讓窗外的學生好奇。
就連屋裡的幾位老幹部,都冒出了好奇心。
吳小邦忍不住問道:“他幹了件什麼事?”
“楊仁愷每次來燕京辦事,不愛住招待所,就愛上榮寶齋借宿,”黃永鈺太瞭解這些了:
“有一天,一個小夥子背了一大麻袋碎紙片走進了榮寶齋,開口就要賣1000塊錢。”
要知道,那時候齊-白石的畫才賣5塊錢一尺。
榮保齋的夥計立刻覺得小夥子的麻袋裡,一定大有乾坤。
“於是趕緊開啟看看,沒曾想竟是一口袋碎紙片。”
“碎紙?”曹禺再三確認:“滿滿一口袋,全是碎紙?”
“怪就怪在這呀,”黃永鈺也奇怪:
“琉璃廠什麼稀奇事沒發生過,買走眼的,賣走眼的……唯獨沒見過背一口袋碎紙片過來換錢的。”
“後來呢?”
“榮寶齋的營業員,全都是過去的大夥計,他們都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正好那天楊仁愷正躺在後屋睡午覺。”
於是,營業員便跑過去把他叫醒了。
一聽說,鋪子裡有人背了一麻袋碎紙片過來要換一千塊錢。
楊仁愷也聽得一頭霧水。
沒辦法,只能先幫著營業員過去看一看。
“小夥子打哪來啊?”
看了眼檯面上的麻袋,楊仁愷笑著問了一句。
“哈爾濱。”小夥子老老實實的回道:“這包紙低於1000塊錢不賣。”
“我還沒看呢!”一聽說對方來自哈爾濱,楊仁愷又追問了一句:“這包東西是哪來的?”
“家裡祖傳的,低於1000塊不賣。”
見對方一遍一遍重複要賣1000塊錢,店裡的營業員忍不住了:“你見有誰家的祖傳是這個模樣?”
“反正低於1000塊錢不賣。”小夥子彷彿只會說這話。
見對方如此堅持,楊仁愷不但沒有責備他,反倒對這隻麻袋更感興趣了。
“那就先讓我瞧瞧看,”他緩緩開啟口袋:“究竟是什麼好東西,碎了也能賣出一千塊的價錢。”
小夥子愣了一下,看著楊仁愷抓起一片碎紙後皺起的眉頭,心裡跟著就緊張了起來。
在找到榮寶齋之前,他已經去過了很多家古董店。
不是嘲笑他想錢想瘋了,就是看過後只肯給個幾十塊隨便打發一下的。
如果不是母親的一再堅持,小夥子早就把這包碎紙處理掉了。
因為,即使是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家裡這包碎紙片,可以值得了一千塊。
就在他以為會聽見同樣諷刺挖苦的話語時,櫃檯裡的楊仁愷也愣住了。
眼前的麻袋看起來很髒,搭配著袋裡的碎紙。
真就是一口袋名副其實的垃圾。
再往裡面瞧。
麻袋裡的碎紙片,比他預想的還要零碎,最小的還沒有指甲蓋大。
但,也正因為如此,楊仁愷一眼就看出了這些紙張明顯不是近代的產物。
他立刻意識到,眼前這堆碎紙有些來頭。
“這真是你家祖傳的東西?”
“千真萬確,”小夥子肯定道:“我父親為了它們,連性命都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