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如意扭頭看向她:“你不敢保證的事,大多時候就是肯定的答案。”

蕭與夕想起還在合縣驛館時,她去天門關一夜未歸。

回來之後,任如意問她,會不會跟他們背道而馳。

蕭與夕回答:不敢保證。

再之後發生了許多事。

她原以為這一茬已經過去了,卻不曾想,任如意還一直惦記著。

蕭與夕停下手中整理衣袖褶皺的動作,隨手撣了撣衣襬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她身子前傾,湊近任如意:“我可未曾說過我要離開啊!”

“怎麼?你要趕我走?”

任如意伸手推開蕭與夕,翻身上床。

她並沒有回答這句調侃:“出去,我要休息了。”

蕭與夕看了一眼任如意,她笑了笑,起身離開營帳。

待她走出營帳,面上的笑意逐漸淡了下來。

她看向安都的方向,眼中似有微光閃過,不知在想些什麼。

……

兩日後。

梧國使團在安國引進使的帶領下,順利抵達安都,入住四夷館。

二皇子的親信在半路上使絆子,命人從二樓給使團之人潑泔水、扔爛菜葉。

寧遠舟、錢昭、元祿、於十三、孫朗身著六道堂正裝。

他們騎著高頭大馬,動作整齊劃一,身後藍黑色的披風,在舞動之間,將所有腌臢之物都返還了回去。

這個下馬威並不成功。

朱殷打傘替李同光遮擋,自己的肩頭卻落了一片爛菜葉。

街道兩邊的百姓紛紛感嘆。

“這麼看,這王爺進城的時候,倒比他哥哥強些!”

“是啊,是啊!”

四夷館。

李同光將使團之人送到之後,轉身面向眾人:“順利把各位接到安都,我這引進使就可以交差了。”

“請各位在四夷館安住,和我同來的鴻臚寺少卿每三天會來一次。”

“有什麼事,找他就行。”

他說罷,作勢離去。

楊盈出聲阻攔:“等等。”

李同光停下腳步。

楊盈聲音微沉:“少卿三天來一次是什麼意思?貴國國主難道不該馬上召見孤嗎?”

李同光聽聞此言,並未轉頭看向楊盈。

他目視前方,似笑非笑道:“殿下原來也知道,聖上見你是召見啊。”

“要見自然會召,不召自然是不見!”

“告辭。”

李同光朝著四夷館門口走去,路過任如意之際,終是低聲提醒道:“朱衣衛這些年換了好幾批,但是見過你的也大有人在,還望行事多加小心。”

任如意沒有應聲。

李同光瞥了一眼她身旁的蕭與夕,很快便移開視線。

他越過使團人群,徑直離開此地。

楊盈看著李同光遠去的背影。

她眉頭微皺,嘆氣道:“我真不喜歡這個長慶侯,總是莫名其妙、陰晴不定的。”

寧遠舟走到楊盈身旁,低聲解釋道:“我們私底下與他合作,他後面會秘密過來傳信。”

“剛才那也是敵國迎接使臣的慣用伎倆,先冷著磨磨脾氣,這很正常。”

楊盈點了點頭:“這樣啊,是孤想岔了。”

寧遠舟囑咐楊盈,讓她別心急,先好好休息一番。

他則是帶領著六道堂幾人,清理四夷館內外的眼線去了。

畢竟是進入安都的第一晚。

為了確保楊盈的安全,寧遠舟又跟之前在路經天星峽一樣,請求任如意和蕭與夕跟楊盈同住,時刻護在她的左右。

當晚,二更天。

楊盈躺在床上,早已進入夢鄉。

任如意坐在桌邊,一手支著腦袋淺眠。

蕭與夕背靠太師椅,閉眼假寐。

元祿突然來敲門,說是安國皇宮來人。

楊盈被吵醒,她身著中衣趴在床邊,眼中蘊含著些許惱意:“現在?”

元祿應聲道:“是。”

任如意和蕭與夕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起身朝著屋外走去,給楊盈留下穿衣的空間。

片刻之後,楊盈一襲明黃色正裝,穿戴整齊的走了出來。

內院之中。

皇宮內監奉安帝口諭,命禮王入宮覲見。

杜大人和寧遠舟好一陣辯駁,卻沒什麼作用。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楊盈答應了下來,內監也就帶人離開了。

杜大人帶人去準備,原地就剩下了寧遠舟、任如意、楊盈、蕭與夕。

任如意遞給楊盈一個火摺子。

寧遠舟安撫性的拍了拍楊盈的肩膀,語氣分外溫和,卻很有安全感:“殿下無需擔憂,我們會一直在外等著。”

“待你入宮確認安全之後,就放出元祿給你的迷蝶。”

楊盈接過火摺子,朝著寧遠舟點了點頭,隨後扭頭看向蕭與夕。

蕭與夕不甚在意的笑道:“殿下需要我陪你嗎?”

楊盈苦笑:“磨人的法子我見得多了。”

“不用想也知道,他們只會讓我一個人入宮。”

蕭與夕抬手打了個響指。

下一秒,任如意和寧遠舟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見。

楊盈愣了一下。

她伸出手,試探性的觸控面前的空氣。

任如意握住她的手:“怎麼了?”

可是在楊盈眼中,她根本就看不見任如意,只能感受到手背上的溫度。

蕭與夕再度打了個響指,寧遠舟和任如意的身影,再次出現在楊盈眼前。

楊盈轉頭看向蕭與夕,面上的表情又驚又喜:“與夕,這是怎麼回事?”

蕭與夕答道:“障眼法。”

她一番解釋過後,任如意和寧遠舟也知曉了這個手段。

寧遠舟眼中浮出些許笑意:“有二小姐在,我們即便談和不成,之後的行動也方便多了!”

任如意注視著蕭與夕,不動聲色。

使團其他人或許不瞭解。

可她比誰都清楚,蕭與夕此人,來路不明、去向不定。

之後的事,誰又能說得準呢?

就像元祿曾經說過的話,蕭與夕和任如意看似親近,可蕭與夕總是對任如意有所防備。

其實對於任如意而言,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她並不否認,她們二人,多年相伴早已情同知己。

蕭與夕好似什麼都知道,可她卻看不清蕭與夕要走的路。

世事無常。

這麼一個人,倘若成為對手,她是否能勝出暫且不論。

單說要對蕭與夕真正下死手。

任如意心中反問,她自己能做到嗎?

她回答不了。

這個問題,或許永遠不會有答案。

內院之中,楊盈最後還是拒絕了蕭與夕的好意。

她說:“這一路走來,我學會了很多。”

“如意姐教我,永遠能信任的人只有自己。”

“與夕也曾說,要我無須借鑑旁人,只做自己便好。”

“遠舟哥哥承諾過,所有人會和我同生共死,這些就夠了!”

“我乃大梧禮王,面對險境,總得要有自己一人直面的勇氣。”

“我不想躲在你們身後了,今夜是我們跟安國的第一次交鋒,也是我邁出去的第一步。”

就在此時,杜大人準備妥當。

六道堂其他幾人,也帶著一眾侍衛趕了過來。

楊盈雙手長袖一甩,朝著眾人微微俯身。

她拱手行了一禮,言辭懇切:“承蒙各位一路相伴,諸君往日諄諄教誨,盈謹記於心,必將不負所托!”

杜大人一臉欣慰,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