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龐然怪物,站在村莊前方的晨霧中,猶如一團巨大的濃墨,他朝空中發出一聲沉悶巨響,整個村莊都為之震動。

村莊裡的人瑟瑟發抖。

有膽大的,於木門縫隙裡瞟了一眼,心“咯噔”了一下:來了來了!夜叉來了!

村莊最裡頭那戶剛剛喜添麟兒的人家卻發出了哭聲。

先是嬰兒的啼哭。

再是大人的啼哭。

有產婦的,有產婦的丈夫的,還有老人……

全是嬰兒的至親。

“夜叉”朝著哭聲發出處邁開步伐:bong!Bong!

大地被踩碎的聲音。

全村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嬰兒彷彿也感知到了巨大的危險正朝自己而來,大哭著:哇哇——

驀地,“夜叉”的腳步聲戛然而止,一個藍衣婦人攔住了“夜叉”的去路。

在龐然的“夜叉”跟前,她如此瘦小,但她正義凜然,渾然無畏,氣場比“夜叉”還高還大。

“孽畜,你危害人間,罪無可恕,還不速速束手就擒!”

“夜叉”低頭看著藍衣婦人,滿臉麻密粗糙堅硬鬃毛遮住了他玩味的表情,只餘一雙棕黑色眼睛透著清澈的愚蠢。

藍衣婦人高仰著頭,與他對峙。

“夜叉”猛然張開血盆大口,對著藍衣婦人噴灑毒霧。

一陣濃黑煙霧將藍衣婦人緊緊圍住,藍衣婦人騰空躍起,站到了“夜叉”前方上空。

“孽畜,你不知悔改,休怪我手下無情!”

藍衣婦人胸口泛起一陣又一陣淡藍色光波,一圈一圈向外擴散漣漪。

她雙手拱成球狀,彷彿捧著一個球體般,從胸口捧出一顆藍色的心臟,嘴裡道:“慈悲心——”

藍衣婦人的慈悲心登時發出巨大的威力,將“夜叉”的濃黑毒霧驅散。

那“夜叉”大受刺激,朝著藍衣婦人再次吐出毒霧。

慈悲心的藍色光波與黑色的毒霧在村莊上空展開較量,霎時間地動山搖,天旋地轉。

黑色毒霧被藍色光波震開,震碎,灑向人間,無數孩童紛紛倒地,臉上身上的肌膚鼓起透明水包,須臾,破膿、潰爛,死去……

哀鴻遍野,遍地哭聲。

“財神——”

藍衣婦人朝空中大喊一聲。

財神應聲而出,跪倒於地。

“管好你的侍從!”藍衣婦人怒不可遏。

“太母娘娘,本座管不了他。”

財神匍匐於地,瑟瑟發抖。

“他不是你的侍從嗎?”

“這怪物雖然狀似夜叉,卻並非本座的侍從夜叉,這怪物名叫‘麻魔’,他的主人,本座知道,卻不敢說。”

太母愣住了。

整個人間都在傳說,為禍人間,造成病童死傷無數的瘟神是財神的侍從夜叉,竟然是謠傳嗎?

“他的主人到底是誰?”

“與太母娘娘乃是至親。”

財神言盡於此,火速遁走。

……

天上三日,一晃而過。

靈霄殿傳來集合的鐘聲,文武百仙已經齊聚,等著見證三百年一次的殿試。

十六位神醫和他們各自教授的尖子生,成雙成對走入靈霄寶殿。

走在最前面的是木部春芒主事,和本次大考前三關綜合第一名的白茶。

怪不得草部要和木部打三百年架,若打贏了,這次走在最前頭的,可就是草部主事陸羽神醫了。

十六對師生已站定,見過了天君。

閃閃發光的金交椅上,天君高高在上,向下俯瞰。

他對十六對百草園醫藥師生遵遵教誨幾句後,手一揮,靈霄寶殿前方便出現一扇流光閃閃的琉璃光門。

李毅醫神對自己的徒子徒孫們說:“眾位,入‘琉璃幻境’內答題吧。時間是一炷香,一炷香之後,若還不能答出題出來,那麼諸位將永遠留在‘琉璃幻境’了。”

十六對師徒面面相覷,內心感到不妙。

果然,這六界之內,機遇與陷阱總是並存。

能者,化險為夷;不能者,九死不生。

誰能知道,苦修三百年,夜以繼日備考,好不容易拔得各部頭籌,以為有著光明前途,卻是向死。

但此刻,君令已出,不從不行。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十六對師徒也只能懷抱決然心情,踏入琉璃幻境,不知道天君為他們出了什麼刁難考題。

琉璃幻境光門緩緩合上,十六對師徒身影被關在另一個透明卻看不見的世界,連帶著那道流光閃閃的光門也消失不見。

靈霄寶殿內陷入一片沉寂,諸天神否都屏息凝神,替琉璃幻境內的十六對師徒捏一把汗。

此一去,不但關係他們自身生死前途,還關係人間蒼生。

琉璃幻境內已是另一片天地,不知何時,眾人發現自己已置身下界。

眼前盡是人間風景。

不過沒有安堵樂業的祥和光景,有的是病童遍地,鬼哭狼嚎。

十六對師徒各個變了臉色。

原來這六界之中,有誰過著錦衣玉食神仙日子,就有誰過著草芥不如狼狽不堪的日子,同一個天地,卻是不同的境遇。

“醫者父母心,救死扶傷乃是醫者的本分,你們師徒乃是我們百草園的中流砥柱,蒼生己任如今落在你們身上了。”

眾人回身望去,不知何時,李毅醫神也進入了琉璃幻境。

“師父!”

“醫神!”

眾人紛紛喊道。

“師父,你怎麼也進來了?”

“你們向死而生,本醫神身為百草園園主,豈能獨善其身?今與眾位愛徒共進退,謀良方,拯救人間孩童於病童生死。”

李毅醫神說著,就率領這支三十多人的百草園醫仙走向哀鴻遍野。

十六位藥草精跟著各自的神醫為荒野病童檢視身體,但見各個幼小生命被病痛折磨,奄奄一息,原本嬌嫩的肌膚,周身竟無一片好肉。

“是瘟疫。”金部的釵子神醫說道。

水部的沅湘神醫翻了個白眼,要你說?

“關鍵是什麼瘟疫,什麼病毒?”沅湘道。

“找到了病根,方能對症下藥!”阿寶附和。

雖然十六部都道水部、金部、石部三位主事是“三人行”,釵子每每都覺得自己是超級電燈泡,是那個礙事的第三者,是個多餘的局外人。

沅湘和阿寶已經開始密謀良方,釵子生氣地領著她們金部的首席愛徒扭身走了。

“可知道是什麼病毒什麼疫症嗎?”春芒問白茶。

白茶正用銀針刺破一個病童身上的水皰,那水皰未破前透明又泛著紅色,破了,立即有血水汩汩流出來。

流經病童其他面板,面板立馬潰爛,又生出新的水皰來。

病童發出痛苦的呻吟。

白茶拿起銀針,放到日光下細細打量,衝春芒道:“弟子備考期間,從一本叫《大荒本草》的醫經上看過一種病症,叫‘麻疫’,症候與此間病童症候相似。”

“那醫經上可有說麻疫如何診治。”

“有個方子,只是……”白茶欲言又止。

那邊廂,有人發出驚呼:“治好了治好了!”

師徒倆循聲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