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這次召集節度使來述職,是為了什麼?”李岱淡淡問道。

李鄴想了想道:“我聽外公說,程千里被刺殺,應該和他有關係吧!”

“沒錯!天子就是為了抓他,但又怕程千里起疑心不肯進京,便讓所有節度使進京,獨孤烈告訴我,天子得到了程千里和太子暗中勾結的證據,要抓程千里指證太子,如果程千里進京,極可能就會廢太子了,關鍵時刻,我把訊息透露給了廣平王,廣平王果斷出手了。”

“原來程千里是廣平王殺的?”

李岱點點頭,“只有程千里永遠閉嘴,太子才能逃過這一劫,這一次實在太兇險了,表面上朝廷波瀾不驚,但我是當事人,我知道水下的驚濤駭浪。”

“關鍵還是父親救了太子。”

李岱笑了笑,“所以高力士調我來做太子詹事,怎麼能沒有用呢?”

李鄴沉吟一些又問道:“獨孤烈是怎麼知道這個秘密?”

“他不會告訴我,但我猜袁思藝身邊有他的人,這個案子是袁思藝主導,但袁思藝把事情搞砸了,讓天子非常惱火,這也是獨孤烈前兩天告訴我的。”

“安祿山怎麼樣?聽外公說他是最大的收益者,把河東節度使收入囊中,大家都懷疑是他下的手。”

“安祿山這個人非常狡猾,我知道他兼任河東節度使和他行賄虢國夫人有關,但另一方面,他和太子保持敵對狀態,也讓天子相信他不會和太子勾結,當初安慶緒劃了韋清玄臉上一刀,安祿山不是來向韋見素賠禮道歉,而是來和韋見素翻臉,他很會抓住時機。”

“他的造反情況呢?”李鄴又問道。

“他造反之心路人皆知,我當戶部侍郎,我很清楚,安祿山無論財政、軍隊、官吏任免,都完全和朝廷無關,等於擁兵自立,他不斷購買生鐵,打造兵甲,積蓄糧草,招募青壯,四處尋找能工巧匠,網羅各種人才,已經延續好幾年了,這不就在為造反做準備?”

“朝廷知道嗎?”

“朝廷怎麼不知道?河北各地官員紛紛投書說安祿山要造反,德州刺史顏真卿幾次上書朝廷,歷數安祿山的造反跡象,但朝廷知道沒用,楊國忠這人很愚蠢,他一方面天天對天子說安祿山要造反,同時又壓住河北官員的投書,你想,言必稱安祿山要造反,年年說,月月說,日日都在說,天子耳朵都聽出老繭了,他還會相信嗎?”

這就是典型的狼來了的故事。

李鄴笑道:“天子就會認為楊國忠是想報殺子之仇!”

“對!天子就是這麼想的,月初的時候,天子派邊令誠去幽州調查安祿山,昨天邊令誠回來了,滿口讚譽安祿山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李岱嘆息一聲道:“是高力士告訴我的,邊令誠還舉了很多細節,說安祿山每天晚上吃飯前,都要帶著全家向長安方向跪拜,感謝天子恩澤,才讓他一家有飯吃。

他還說安祿山拒絕了太子和慶王的拉攏,他只忠心於天子一人,邊令誠還拿回一件綴滿補丁的舊袍子,說是天子賜給他官袍,是他最珍貴之物,居然是綴滿補丁的官袍,鄴兒,你不覺得可笑嗎?”

李鄴淡淡道:“天子恐怕不覺得可笑!”

李岱嘆口氣,“天子確實不覺得可笑,他感動之極,下旨封安祿山為燕王、尊為太傅,兩個兒子安慶宗和安慶緒皆為國公,其他兒子都封為縣公。”

“安祿山竟然封親王了?”

李岱點點頭,他指指自己的腦袋道:“天子現在昏庸之極,完全被虢國夫人和袁思藝控制了,現在他唯一好一點的地方,就是偶然還會聽一聽高力士的話,但高力士也不怎麼開口,他說自己勸得多了,天子就會反感,不會再聽他的話,所以他儘量少說,只是在關鍵時刻說一句,比如讓我出任太子詹事,這是高力士親口對我說的。”

“奪嫡情況如何?”李鄴又問道。

李岱冷笑道:“這次程千里事件原本是慶王最好的機會,他都準備擺酒慶賀了,結果程千里被刺殺,他一下子跌進了深淵,我想他肯定不會甘心,一定還會製造事端,這兩年是他最後的機會,一旦天子終於意識到安祿山要造反,他恐怕就不會考慮換太子了,那樣會動搖國本!”

李鄴眉頭一皺,“難道天子現在真要換太子?”

李岱緩緩點頭,“一旦太子登基,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楊家,楊家會不知道?所以楊家在千方百計勸天子換太子,何況天子已經被楊家控制,我們都能感覺到,天子這次是鐵了心要換太子了,只是一方面現在太子的把柄不太好抓,另一方面,估計天子也沒有拿定主意換哪個兒子為太子,慶王李琮以為一定會是自己,但搞不好,比較低調的永王李璘才會勝出啊!”

這時,裴三娘叫他們吃飯,父子二人這才結束談話,起身出去吃飯了。

吃罷晚飯,李鄴便和妻女一起乘坐馬車返回了自己的府宅,馬車裡,李鄴抱著女兒,女兒已經在他懷中睡著了。

再小的女兒也能體會到父親帶給她的安全感,這是母親沒法辦到的,所以女兒跟父親更親一些,原因就在於此,女兒更需要安全感和依靠,這恰恰是父親的優勢。

獨孤新月看了一眼坐在前排的小康,她心中若所思,她現在更關心丈夫是不是一個人回來?是不是還有另外一人安排在了別處?

但是她現在不好問,要等一個更好的時機再開口吧!

入夜,孩子交給了乳母,夫妻二人恩愛纏綿到了半夜,才終於筋疲力盡了。

獨孤新月趴在丈夫的懷中,小聲道:“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問那個小娘子是不是小康嗎?”

李鄴笑了笑,“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她沒有跟隨我回來,她在萬里之遙的撒馬爾罕,恐怕以後我也不會再見到她了。”

“為什麼?”

獨孤新月心中一鬆,忍不住調笑道:“還有女人能捨棄你?”

“看要是和什麼對比吧!她手中掌握著幾百萬貫的財富,掌控著大量的鉅額貿易,有幾百萬女教眾追隨她,還幾千名護教女武士聽她指揮,無論走到哪裡?都會有數以萬計的女信徒對她頂禮膜拜,這樣的條件和當我的小妾相比,你說哪一個更吸引人?”

“這個條件是很吸引人啊!不過要看對你的感情有多深了,有的時候女人很傻,為了感情,她們會放棄一切。”

“我認識她好幾年,和她在一起的時間不超過五天,說感情深,那是自欺欺人,如果她真願意跟我,那她就不會返回撒馬爾罕,難道我堂堂的安西節度使、河中都督,還保護不了她,惹我惱火,我會把大光明寺夷為平地。”

“你這樣一說,我感覺她也很矛盾,或許她是粟特公主,要考慮自己家人的安危。”

李鄴搖搖頭,“她不是粟特公主,是葛邏祿的公主,其實這個女人你也認識。”

“她是誰?”獨孤新月一下子睜大了眼睛,睏意頓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