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這邊,朱英的手段不要太多。

很快,劉勝和李秀才就被召集到坤寧宮。

“拜見老師!”

“拜見東家!”

兩人躬身作揖道。

在這方面,兩人都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其實就稱呼而言,在皇宮內,應該稱呼為殿下。

只不過東家和老師的稱呼,顯然要更為親近。

兩人的這點小心思,哪能瞞過朱英,笑了笑,也沒在這方面計較,道:“都起身吧。最近番薯那邊的情況如何。”

劉勝作揖道:“回稟老師。”

“咳咳。”旁邊的郭忠輕咳兩聲提醒。

在進宮前,一些簡單的規矩,郭忠都是教授過兩人的。

“回稟殿下,番薯等作物在城郊的長勢不錯,目前沒有任何問題,再過月餘,應該就能成熟了。”

劉勝回道,其實對於番薯這些沒太多好說的,本身耐旱,不需要太多的搭理。

即便是葉子有些蔫了,晚上就能自己恢復。

所以劉勝兩人,每天都是坐在那裡無所事事。

朱英聞言點點頭,雖說對於番薯這些高產作物很在乎,但這玩意本來就不是精工細作的,埋下糧種,等著收穫就差不多了。

“這次將你們叫過來,是有新的事情交給你們去做,最近安南的安秀公主抵達大明,懇求我大明出軍,幫助安南平壓如今的危機,匡扶安南王室。”

“本王和爺爺商議過後,決定調遣五萬精兵以助安南。”

“當然,將士們是過去維護安南穩定的,作為我大明的藩屬國,經過商議決定,不僅僅是在安穩上,包括各方面我大明都要予以扶持。”

“其中涉及到耕種技術,紡織,包括營造之事。”

聽到這裡,劉勝心中微微有些激動,他大致是明白了朱英的想法。

李秀才卻有些憂慮,目前東家所說的這些事情,似乎跟他都沒太大的關係。

然而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精神振奮。

“安南當地的情況極為複雜,不僅僅是多民族土人的混合,還有語言,文化上的衝突,所以教化之道,是勢在必行的。”

“好在安南那邊,主流也是以漢話為主,在教化上要相對容易許多,只不過容易歸容易,但教化這等事情,從來都是極為艱難的。”

“李興言。”

聽到東家叫自己的名字,李秀才馬上站出來作揖道:“草民在。”

朱英看向李秀才,說道:“你在群英城內,有著多年教書經驗,這些本王一直都是知道的,這次去安南,便是以你為主,率領諸多儒生共同過去。”

“跟本王說說,可是有什麼難處。”

李秀才聞言,忙道:“草民自當歇盡全力,將我等漢族文化,傳遍至安南各地,讓安南百姓,皆明我朝恩典。”

李秀才說話的語氣,都帶著絲絲的顫抖。

他原以為自己頂多就是給個小官,萬萬沒想到,教化安南這樣的重擔,竟然也能落到他的頭上。

這要是傳出去,天下多少讀書人要羨慕得發狂。

但凡跟教化沾邊的,至少在茫茫歷史中都能留下一筆。

至於多和少,就看情況下。

李秀才,也是個讀書人,這種至高的追求,曾經在他的想法中,只有夢裡才有過,或者說這也是絕大多數讀書人,做夢才能有的事情。

如今,這份機遇就擺在李秀才的面前,如何能不激動。

朱英輕輕點頭,表示對李秀才的認可,而後似乎有些感嘆說道:“回想曾經,本王在西域舉步維艱,直到大家的不斷投靠,才慢慢的起來。”

“如今看來,雖說西域那邊的成就,比起如今的身份來說不值一提,但是群英商會的弟兄們,能夠一直跟隨於我,在教化上,還是很有效果。”

“汝當牢記在群英城的過往,對於教化,想來也是有足夠的經驗,安南作為我大明的藩屬國,箇中的百姓,就是我大明的百姓。”

“切記過去之後,定要一視同仁,如何在西域的時候教的,便就如何在安南教,可是明白本王的意思。”

李秀才聽到這話,頓時想起了曾經群英城內的教書方式,頓時心下輕鬆許多。

這和他之前做的事情,大概是差不多的。

當然,後面的話,李秀才也是秒懂。

西域教書的時候,那些教桉之中,可是夾雜了不少群英商會的私貨,可不是單單的教書。

東家都這番提點了,他要是還聽不出來,那就直接找塊豆腐撞死得了。

“殿下的交代,草民心中明白,草民至安南後,定會將安南的百姓,當成我百姓的百姓對待,請殿下放心。”

朱英聽到這話,就清楚李秀才懂了。

於是笑著說道:“也別草民草民的了,本王會通知禮部,給你安排一個合適的官職,放心,不會小的,多少讓你到了安南,也能有顏面。”

李秀才直接跪地磕首,拜謝道:“草...臣李興言,謝殿下恩典。”

“行了,起來吧,只需要你不要辜負本王的心意。”朱英笑著說道。

“臣必不負殿下,若負殿下,臣當永世不歸大明,不歸故里。”劉秀才發誓說道。

對於講究落葉歸根的大明,這也算是個重誓了。

朱英點點頭,隨即讓李秀才退下等候,甚至招呼周邊的侍衛,宮女,宦官,全部退下。

房內只有他,葉月清,還有劉勝三人。

“老師。”劉勝作揖。

朱英點點頭,道;“我把你單獨留下來,自然是有重事要談,關於安南這次的行動,你這身體,還能走得動嗎。”

“若是你不想長途跋涉,我就給你在大明安排個官做,保你往後富貴無憂,衣食不愁。”

聽到這話,劉勝心中極為感動,執弟子禮回道:“老師,我的情況老師清楚,我這人看似沒啥問題,但和現在宮裡的宦官,又有什麼區別。”

“榮華富貴於我而言已經沒有意義,群英城比起大明京師來,在繁華程度上自然如同螢火與皓月。”

“但那裡是老師親手打造的,從來也不缺什麼,吃食更是無憂。”

“弟子現在想做的,便就是能夠讓往後餘生,能夠有些意義,至少能夠為老師,更多的奉獻自己,這便是弟子,此生最後的念想了。”

朱英聽到這話,心裡頭也有些感動。

劉勝已經年過六十的老人了,身體還算是健康,但年紀擺在這裡,頭髮早就灰白。

毫無疑問,執掌群英城這般多年,劉勝無疑是最適合去安南的人。

在政治方面的手段,可以說劉勝已經有了非常豐富的經驗,說是朱英麾下的第一大臣,絲毫不過。

“安南那邊,若是能成,我許你第一任安南王。”

沉吟片刻,朱英直接許諾道。

隨著這句話,朱英對於安難的意圖,也非常之明顯了。

劉勝聞言,渾身一抖,下一刻便是行大禮參拜。

這是至高的榮光。

可以想象,在往後的史書上必定會有他劉勝濃重的一筆。

史書上提起他劉勝,那便就是第一任安南王,這是多麼崇高的榮耀。

雖說對於他現在而言,並不能享受太多。

收歸安南,快則五年,慢則十載,到了那個時候,他已經是七十多歲的人了。

年輕時受過暗傷的劉勝,無法有子嗣,到時候古稀之年,這安南王也做不了幾年。

但僅僅一個名頭,對於劉勝來說,已經是天大的驚喜了。

“接下里聊聊關於安南那邊的事情吧,五萬精兵到時候我會讓趙飛統帥,你跟趙飛熟悉,這方面我就不多說了。”

“安南那邊的情況,到時候你去了便清楚,我這邊也比較模煳,大致的方向你都輕車熟路,以五萬兵統安南之兵,這可才是重點。”

“不要參雜到他們複雜爭鬥中去,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便就是你的主要目標,在這方面,我相信你是沒有問題的。”

朱英說道。

他派過去的這五萬兵,可不是簡單的兵卒,更多是軍官。

安南的人口,大約接近四百萬計,其舉國之兵,現如今約莫在五十萬往上。

人口和兵力的對比,越是發達的國家,這個比例就越小。

向安南目前的混亂情況,最低都是百分之十以上的比例了。

這般聽來,似乎大明一百二十萬兵,安南都能有五十萬有些奇怪。

但實際上安南這般土司多,很多土司上下,幾乎就是全民皆兵,概念完全不同。

十二歲的少年,生育過孩子的婦女,都是要衝鋒作戰的。

這些兵,名義上屬於安南王室,實際上暗中已經被各地豪強,軍閥所掌控。

就連安南那邊的官兵,也是被諸多將軍控制,聽調不聽宣。

這也是為什麼安南王室要向大明求援。

朱英就是想透過這五萬兵,直接就安南本地吸收兵源,然後不停的壯大,直到徹底的把控安南。

劉勝聽完後,認真點頭。

對於這些計策,早在西域的最初發展的時候,就經常用到。

那個時期的群英商會,還只是個小商會,就是透過不斷的吞併其他勢力,逐漸的壯大自己,才有了今天的這般規模。

劉勝很清楚,這次去安南,就是將曾經群英商會的路子,再走一遍。

“老師請放心,這些法子弟子還是比較熟悉的,且這次過去,還有這麼多師弟輔助,定然不會叫老師失望。”

劉勝回道。

朱英召集門下弟子以備安南的事情,在一個月前就有了安排,現在這些弟子們,都是在等候朱英的吩咐。

朱英道:“我看到安南那邊的情況,很多土司還在過著以物換物的生活,其中的錢幣也非常的混亂,大大小小十多種,百姓用起來十分麻煩。”

“所以這次過去,我授予你錢幣之權,將會提供足夠多的大明寶鈔。”

“這個是重點,你要想辦法讓大明寶鈔,取代安南所有錢幣,成為唯一的錢幣,為此,用些手段也在所不惜。”

朱英的聲音有些低沉。

大明寶鈔,是如今天下唯一的紙幣,但購買力一直在下降,而且出了大明,也沒人認。

安南就是一個很好的地方,朱英想要做的,就是從軍事,經濟,文化三個方面,對安南進行輸出。

這次對於安南,也是朱英第一次正式進行這等策劃。

“弟子明白。”劉勝沉聲說道。

關於手段這塊,在西域群英商會可不要太多。

其實說到底,朱英玩的那一套,無非就是後世資本主義的法子。

現如今對安南,直接無視目前複雜的形式,從最根本的軍事,文化,經濟入手。

這一套組合拳平定安南不要太容易,最為主要的,就是不傷及安南百姓。

反而在很大程度上,可以提高當地百姓的生活水平。

讓其從野蠻向著文明進行過渡,捕獲民心。

直接上強兵打的話,就有些得不償失了,反而會因為過於強大的外力,迫使所有的安南軍閥聯合起來抵抗。

後來朱棣打安南,就是這般道理,花了太多兵力,最後也沒撈到什麼好處。

並不是說把安南歸入大明,就是好的,反而會加大大明的負擔。

這也是為什麼,中原文化對外侵略非常少的緣故。

包括現在大明的那些朝貢國,是真的太窮了。

“等這邊物資排程差不多了,便就出發吧,保重身體,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在這皇宮的奉天殿內,親自給你冊封為王。”

朱英深深的看了一眼劉勝,而後說道。

其實朱英麾下的弟子中,還有更多年輕的,能力也不錯。

當對於這個一直陪伴著的大弟子,朱英非常瞭解他所想要的。

即使在運送番薯等作物的時候,劉勝沒有過來,朱英也會召來。

或許對於劉勝現在來說,青史留名就是最大的追求了。

劉勝聞言,抬頭看向朱英,而後微微低頭,遮蓋眼中的淚花,而後緩緩跪下,大禮參拜,道:

“我這一生,上半輩子顛沛流離,居無所得。直到遇到老師後,日子的光景就越發不同。”

“老師麾下,我不是最聰慧的,也不是最年輕有力的,蒙老師不棄,讓我為門下大弟子。”

“我無以報答老師的看重恩情,只能是兢兢業業為老師守護家業。”

“即使到了如今,老師還能為我這等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考慮,大恩大德,唯有來世以報。”

劉勝說完後,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朱英眼神複雜的看著,沒有阻止。

因為他和劉勝都知道,這一次的見面,或許就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從最初走到現在,兩人更多的時候,不僅僅是師生的關係。

在劉勝的眼中,何嘗不是將朱英,當成自己的親孫子,兒子般來看待呢。

朱英之所以能夠離開西域,走大漠,至草原。

皆是因為有著劉勝,在幫他守候著西域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