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孫的意思是,將這些人,都往大明之外遷移過去?”

朱元璋沉吟問道。

朱英點頭回道:“自是如此。”

“不管是安南,亦或是高麗,甚至是未來的倭國,這些地方的土人,都需要去教化。”

“不管是江南地區,亦或是犯罪違法的讀書人,孫兒覺得都應該給他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且往後藩王去大明之外就藩,身邊也需要文人和商人的輔助,讓他們好生去打理藩國,在孫兒看來也算是他們沒有白讀聖賢書了。”

“對於我大明的名聲,也是個不錯的宣傳。”

流放之刑,自古有之,朱元璋從大孫這裡聽到的,是加大流放的人口。

心下琢磨一番後,朱元璋還是感覺不錯。

首先就是距離問題,不同於之前遷移,還能裝成流民跑回去,這出了大明疆域,可就沒那麼容易回來了。

隨便都是上千裡的路程,不是說靠著沿路乞討就能迴歸的。

“名聲啥的,咱也不在乎,不過大孫的這個法子,倒是給了許多人一條活路,也罷,就依大孫的,除了些罪大惡極者,便統統改為流放吧。”

對於大孫的這個提議,朱元璋沒有太大的感覺,直接就應了下來。

唯有朱英知道,當這麼一個就膳時定下的決策,將會對往後的大明,乃至於整個世界,要形成多麼大的影響。

這可是一個持續不斷的輸出,最主要的,便就是以讀書人為主這些人,將會在大明之外發揮出很難估計的影響。

對於朱英心中的文化輸出路線,是一個重要的伏筆。

建立治安署,治安廳,治安司的政策,分走了知縣,知州,知府手中最為重要的武裝權。

朝廷上,面對朱元璋下達的諭旨,沒有任何人敢違抗。

但暗地裡,很多官員,

文人,對此心有抵制。

蘇州城。

這裡曾經可謂是大明最為繁榮的地方,但現在,卻顯得有些衰敗了。

經歷過‘洪武驅散’後,蘇州城內很多大族,直接整族都被遷移出去。

便是蘇州最繁華的閶門,現在比之以往,也顯得冷清了許多。

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對比大明其他地區來說,蘇州依舊繁華。

蘇州知府衙內。

知府楊幼文,同知宋信,通判徐震三人,共聚一堂。

大夥都是去年,洪武二十四年左右上任,也算是同期。

其中楊幼文,是從京師工部司務調任過來。

之前是從九品,到現在的正四品,楊幼文可算是一步登天了。

這也是因為蘇州的特殊。

之所以能夠出現這樣的情況,只是因為蘇州知府這個職位,過來就任的,基本上十個有八個都死了,剩下兩個,一個流放,一個降職。

在此前二十年間,蘇州知府,已經換了二十八人。

相對來說就是大明剛開國那會換得多一點,例如洪武四年,僅僅一年的時間內,就有四人被相繼換下。

要知道,這可是得加上路上趕路的時間。

也就是說,這四任知府,平均每個人,包括算入走馬上任在內,平均每人也就幹了三月。

四人中,三人賜死,一人降為知縣。

所以才會出現楊幼文這樣的情況。

楊幼文前一任的知府王觀,倒是從十九年幹到了二十四年,足足幹了五年。

這和王觀的出身有關係,畢竟是科舉的舉人。

現在多數的官職,還是以舉薦的形式,相對來說和透過科舉的官員,朱元璋要重視很多。

不過可能也是遭到了當地大戶的腐蝕,下場也沒好到哪裡去。

從去年幹到今年,現在的楊幼文早就心驚膽戰了,夢裡時常驚醒,突然有錦衣衛降臨,將其逮赴京師。

“楊大人,你說朝廷這個命令是啥意思,要在咱們蘇州城裡開一個治安廳,這不是相當於分了大人您的兵權嘛。”

“這些個人,據說還都是從軍裡出來的,往後咱們蘇州城,一州七縣,緝捕之權皆由其掌控了。”

同知宋信有些陰陽怪氣的說道。

作為同知,他分掌地方鹽、糧、捕盜、江防、海疆、河工、水利以及清理軍籍、撫綏民夷等事務。

現在治安廳一過來,捕盜分了出去,倒也不是什麼大事。

關鍵是連著麾下大部分衙役,也都被直接分走了。

這底下沒人,這年頭辦事哪有什麼好辦的,這也就意味著,大多數的事務,他作為同知,必須要跟其協商著來。

這其實還是算不得大事。

最大事在於,治安廳的指揮使,屬於從四品,僅比知府小半品不說,還不屬於知府管轄。

其上官,是對應布政司的治安司。

也就是說,現在的情況是,蘇州府不再是知府一家獨大,武裝力量被徹底分走。

知府再也沒有了抓人的權力,想要抓誰,必須透過治安廳,且抓與不抓,也不是知府說了算,是治安廳的指揮使說了算。

這些,就是朝廷下達文書上,關於治安廳職權的內容。

楊幼文看了一眼宋信,他很清楚,和自己不同,宋信是舉薦過來的,而且暗地裡跟蘇州的一些大戶,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

今天的這次三人碰頭,也是宋信提出來,並且發起的。

這話一出,楊幼文就明白,這是要挑撥自己和新出來的治安廳作對。

“依照宋同知的意思,咱們應該是怎麼辦呢,這可是陛下的諭旨確定的,若是抵抗,往後可沒好日子過。”

“哦,可能連日子都沒得過,宋同知這般是否要跟陛下對著幹呢。”

楊幼文沒有說話,在另一邊的通判徐震,毫不忌諱的直接說道。

很顯然,徐震是跟楊幼文的,不然單憑楊幼文一人,還真不能跟蘇州的這些大戶對著幹。

畢竟,就是衙門的那些衙役,基本上都是蘇州本地人,有些政令下去,下面的人會不會照著做,可就不知道。

且由於蘇州知府換得太快,很少有知府能夠扶持起相應的對抗勢力,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就已經被拉下馬了。

宋信聽到這話,立刻說道:“陛下的意思,我等自然是不敢違背的,不過那些丘八,一個個大字不識,懂什麼緝捕抓盜。”

“照我看來,即便是治安廳,也得依託著知府大人,才能把事情辦得圓滿,不然咱們蘇州的老百姓,可不見得會搭理他們。”

“知府大人覺得下官這話,是不是這個理呢。”

宋信有著蘇州大戶撐腰,說話極為硬氣,對於楊幼文還有徐震,並沒有太過於忌憚。

雖說目前這屋子裡,是二對一的局面。

但除了這屋子,就是知府和通判對整個蘇州。

楊幼文聽到這話,淡淡的看了一眼宋信,說道:“陛下的安排,我等肯定是隻能照做的,況且本官聽聞,這些過來的治安廳的人,可都是戰功赫赫的老卒。”

“甚至此次的指揮使,還是跟涼國公有關,若是宋同知覺得涼國公沒什麼大不了的,本官自然也沒啥好說的。”

宋信聽到這話,頓時就不說話了。

對於涼國公為主的這一系列武將勳貴們,蘇州人有著天生的畏懼感。

當年朱元璋攻蘇州的時候,兵強馬壯,卻在蘇州城外遭受重大損失,苦戰十個月,朱元璋氣得發誓要屠蘇州城。

打蘇州的,正是名將徐達,常遇春。

常遇春是出了名的屠夫,蘇州城破的時候,就一直叫嚷著要屠城洩憤。

元末浙東才子鄭逵、鄭得父子從遂昌移居蘇州,投靠已入幕張士誠的鄭元佑。

此前,青田劉基、金華宋濂與鄭逵父子都是浙東才子相識,彼此惺惺相惜,彼此欣賞。

聽說朱元璋要屠蘇州,鄭得為滿城百姓以及叔父鄭元佑等人安全計,立即寫信給宋濂、劉基二人,請他們設法勸阻朱元璋的屠城。

便是這般,才成功避免蘇州被屠城。

不過雖然沒有屠城,但淮西武將們的肆虐,依舊給蘇州城內造成很大的破壞。

在朱元璋的放縱下,武將們可絲毫沒有手軟。

那個時候,藍玉正是在常遇春麾下,於蘇州城留下了赫赫威名。

宋信保持著最後的倔強,冷哼一聲後離去。

這是目前大多數江南地區人士的心裡狀態,對於朱元璋,是又懼怕又憎恨但又不得不加入。

這些情況,朱元璋也知道。

不過就像是江南地區的文人所說,天下才有一石,江南獨佔八斗。

目前南北兩地的才學相差甚大,在科舉考試上,大部分都是南人上榜,這是短時間很難改變的事情。

宋信走後,楊幼文和徐震這才開始更加隨意的交流起來。

“這次的事情,可是長孫殿下親自安排的,我看蘇州城這些人,恐怕是連長孫殿下的存在,都不是很清楚。”

“看好了吧,想和長孫殿下作對,不可能會有什麼好下場的,宋信這同知的位置,也算是做到頭了。”

“他還真的以為蘇州城裡那些人,能夠保得住他,真是搞笑。”

楊幼文看著案上未動的酒水,端起一杯喝下,冷笑著說道。

只是這段話說出來,讓旁邊的通判徐震有些尷尬。

因為他並不知道長孫殿下是何須人物,所以根本聽不懂楊幼文話中的意思。

所幸房間裡就兩人,徐震便就委婉說道:“在下官小位卑,還請楊大人指點一二。”

楊幼文聽到這話並不意外,剛才的話,其實就是他在試探徐震,看看自己的這個麾下,在京師的人脈如何。

如今答案已出,連長孫殿下的存在都不知道,顯然路子不咋滴。

不然這驚動京師京官們的公開大秘密,不可能不知道。

微微沉吟,旁邊徐震為楊幼文斟酒,楊幼文端起喝完後,這才緩緩說道:

“長孫殿下,是陛下大孫,太子嫡子,也就是河南瘟疫之中名聲大作的虞王殿下。”

“關於虞王殿下,常人不知道,徐通判可以去了解一下前幾個月的孝陵事件,大致也就明白了。”

徐震聞言,端著酒壺的手一抖,差點沒掉下去。

良久,有些震撼的說道:“這般說來,孝陵的傳聞,是真的?”

楊幼文輕笑道:“若非真事,事關孝陵,還能流傳如此之廣?”

徐震此時面色笑顏逐開,說道:“看來這蘇州城內,將會有大變故。”

楊幼文笑著說道:“再告訴你一個事情,反正要不了多久你也會知道。”

“咱們蘇州城這次來的治安廳指揮使,不是別人,正是涼國公的侄兒,英武衛指揮使,藍田。”

“藍大人慢走,下官這就不送了。”

“恭喜大哥高升,小弟可是聽說了,那蘇州城可是繁榮得很呀,據說曾經比之京師都不會差到哪裡去。”

“藍大人”

在一片恭維聲中,藍田上了馬車,朝自家宅院回去。

雖說是個指揮使,但藍田顯然家產算不得富裕,在京師內城這邊,也不過是個三進的院子,還是他父親藍榮出資幫忙購置的。

其實大多數的京官,個人條件很是一般,現在是洪武年間,京官們最是清廉,不清廉的,基本上也不在了。

就是各部尚書,都是住在衙內,多數京官都是住官舍。

也就是武將勳貴們,憑藉著曾經的功勞,才有陛下賜下的大宅院,府院。

這三進的院子,還是父親藍榮在他成家的時候購置的。

院子門口,管家早就在等候。

看到藍田下車,急忙趕了過來。

“爺,你可算是回來了,老爺還有涼國公,在家中已經等候多時了。”

藍田聽到這話,因為喝酒有些迷糊的狀況頓時清醒。

連忙朝著院子裡走去。

大堂上,涼國公藍玉,還有父親藍榮正坐在上首。

旁邊是妻子在服侍。

進了大堂,藍田作揖行禮道:“拜見父親,拜見叔叔。”

“你這個好小子,這任命剛下來,就在外面胡吃海喝,累得你叔叔在這裡等候半個時辰,簡直是膽大包天。”

藍榮見此,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訓斥。

“大哥莫要怪罪了,咱們來得匆忙,侄兒並不知曉,再者說了,這升官了和同僚喝上幾杯,也是在所難免的嘛。”

藍玉笑著勸說道。

藍榮冷哼一聲,也就沒說話了。

他當然不是真的生氣,只是弟弟過來等了這般久,怕弟弟對自家兒子有些埋怨。

這番話出,自然就沒什麼問題了。

和藍玉不同,藍榮雖是大哥,但在很大程度上,都是依賴藍玉。

可以說藍玉就是整個藍家的主心骨。

藍玉沉吟一下,道:“這次突然過來,是有幾件事交代於你,這同時也是長孫殿下的意思。”

聽到長孫殿下,藍田站都都要筆直了些。

這是之前在皇宮校場裡,經過操練後本能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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