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談判中的條件都是有彈性的,都是可以談的,這些很容易就能改變,真正難以改變的是態度。

現在納加利爾代表團的態度已經發生了新的變化,也許林奇嚇到了他們。

無論是他們自己的力量——一個連子彈都無法自己生產,連燃油都需要透過普雷頓商行進口的國家,憑什麼談論“軍力”這個詞?

他們沒有力量,沒有自己的力量,他們的警察、士兵也只有在驅趕毆打普通百姓的時候才能發揮作用。

至於在戰場上和拜勒聯邦開戰?

那永遠都只是他們統治者在似睡非睡時的美好幻想,等他們真的睡著之後,他們的潛意識都會拒絕承認這種可能。

如果他們無法透過自己的力量獲得某種尊重,那麼藉助蓋弗拉的力量會是一個好的選擇嗎?

藉助蓋弗拉的軍事力量和拜勒聯邦開戰一樣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到時候整個納加利爾都會變成前線,到處都是飛射的炮彈,戰火會摧毀他們家園,無論蓋弗拉勝利了,還是聯邦勝利了,他們面對的都是更麻煩的下場。

戰爭賠償,和僱傭戰爭的費用,其實它們很多時候都是同一個意思,一種敲詐,一種勒索。

思前想後,代表團已經統一了想法,但誰都不知道的是,代表團的意見其實和納加利爾聯合王國的中央政府的想法並沒有達成統一。

中央政府的想法是繼續拖,拖到拜勒聯邦和蓋弗拉皇家海軍打過一次海戰再做決定。

誰能獲得勝利,就靠向誰那邊。

這樣的決定最大限度的保證了納加利爾的權益,他們不會把戰火引燃到納加利爾的土地上,也不需要支付或者賠償太多的東西,還能夠百分之百的站在勝利者的一方。

想法很美好,但問題是不他們不具備這麼操作的能力。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納加利爾代表團決定由他們自己來進行接下來的談判,而這恰恰也是代表團態度變化的主要原因。

他們要甩開納加利爾國內的想法和拜勒聯邦談合作,同時又代表了納加利爾官方,這大概就是納加利爾社會體制的最大問題,這些問題也表現在了它的名字上——聯合王國。

代表團的這些人為了確保自己的利益不受到傷害,沒有什麼是他們不能同意的。

其實林奇覺得,如果特魯曼先生的態度表現的更強硬一些,再找個人繼續恐嚇代表團,他們未必不會答應讓聯邦索爾成為納加利爾法定的流通貨幣,至少在部分行省會成為法定貨幣。

這聽著不像是外交談判,可這恰恰是最正常的外交談判,恩與威總是並存的。

“我要增加一些補充的條款……”,看完完整的第三次談判的會議記錄之後,林奇提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特魯曼先生為兩人倒了一些酒,坐在了林奇的對面,並且拿出了一個本子和一支筆,隨時準備記錄林奇說的話。

看著他那麼認真,林奇覺得有些好笑,“你這樣做讓我覺得有些尷尬。”

特魯曼先生卻很認真的回答道,“這是我對你的尊重,至少在我看來,你雖然是一名商人,但很多時候你比一名政客更關心這個國家!”

這句話是他這段時間有感而發,在這之前,特魯曼先生他對商人,對資本家的態度不算多麼友好,他不喜歡那些眼中只有利益、利益和利益的傢伙們。

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讓他逐漸的改變了一些對世界的看法,對比起那些為了錢或者其他什麼可以丟掉自己立場的政客,反倒是林奇,他的一些想法更有利於國家長遠的發展。

他的話讓林奇表情有了一些細微的變化,他不知道他不在布佩恩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但他能夠感覺得出,特魯曼先生的情緒和態度與以前不太一樣了。

如果對方願意告訴他,那麼特魯曼先生一定會說,如果他不願意說,林奇也不會詢問。

他丟掉了這個瞬間的雜想,整理了一下自己想要表達的內容,開口說道,“首先,我們說點不太適合表露出來的……”

林奇端著酒杯抿了一口,加了冰塊的烈酒變得不那麼辛辣,低溫讓它容易入口,同時又具備的烈酒特有的效果。

他用端著酒杯的手伸出了兩根手指,沒有任何實質指向的隨意指了指,“普雷頓不能死,或者說他如果死了,我們也要營造出他還活著的情況。”

“我這幾天思考過了,一個活著的普雷頓,任何意義上活著的普雷頓,比一個死狗更符合我們在東大洋上的利益。”

“我們都知道,他是海盜集團的首領,為了預防他和他的海盜集團殘餘勢力對我們的報復,我們需要為來往的商船,包括但不限於本國和納加利爾的商船在東大洋上建立安全的航道……”

正在奮筆疾書的特魯曼下屬突然停下了書寫,他有些驚愕的抬頭看著林奇,“我剛才差點以為我現在正坐在蓋弗拉的統治者大殿中!”

統治者大殿是蓋弗拉帝國皇帝處理工作的地方,也是皇宮的一部分,每隔幾天蓋弗拉帝國最具有權勢的人就會聚集在那裡討論一些政務。

他說這句話的意思,是他覺得林奇的表述內容一點也沒有聯邦的特色,反而更像是一名帝國重臣說的滿口都是帝國霸權主義的話。

什麼在東大洋上建立安全航道,無非就是軍艦非戰狀態下的武裝遊弋。

這麼做的好處顯而易見,聯邦海軍可以清楚的掌握整個東大洋所有地方的情況,同時對一些國家海岸的防務,一些地區的資源分佈有一個明確的掌握。

另外一方面,當有需要時,這些軍艦立刻就能趕赴戰爭地點,也更具隱蔽性,對所有國家也是一種威懾。

沒有人知道那些戰艦此時此刻在什麼地方,有可能他們離某個地區很遠很遠,但也有可能幾分鐘後,某個沿岸重鎮就會遭到炮擊。

只是這些做法不太聯邦,聯邦從來都沒有表現出有如此的侵略性。

不過林奇也給他的這些想法找到了一些理由,那就是普雷頓不能死,他的海盜集團不能徹底的滅亡,有了這些藉口,那麼聯邦的軍艦時時刻刻都在戰備狀態,任誰都找不出問題來了。

特魯曼先生有些感慨,還有誰能比林奇更愛國?

在那些政客討論著為利益集團代言能得到多少好處時,林奇想著的卻是擴張國家在東大洋的影響力和權力,是他讓特魯曼先生改變了一些對商人們的看法。

林奇笑著,“我應該把這當做是一句恭維嗎?”

兩人笑著舉了舉杯,林奇則繼續說道,“我們需要補給點,其他地方的先不談,我們需要在納加利爾畫出一塊深水港作為聯邦海軍在東大洋上的補給整修的港口。”

重新記錄了沒多久的特魯曼先生又停下了筆,他皺了皺眉頭,“這可能不太容易,如果我們把海軍放在納加利爾的門口,他們肯定會很擔心,因為我們隨時隨地可以對納加利爾發動攻擊。”

林奇此時的大腦轉的飛快,他直接說道,“如果普雷頓海盜集團不斷騷擾他們的沿海地區,進行報復心的掠奪和攻擊呢?”

他向後靠坐在沙發上,翹起了腿,拍了拍褲腳上不顯眼的一些灰塵,“接連不斷的騷擾,他們不具備攻打一個沿岸城市的能力,但是他們可以掠奪資源,縱火焚燒城市重要的建築。”

“一次他們可以忍受,兩次,三次……那可是聯合王國,每個行省都像……”,林奇突然頓了一下,他搖了搖頭,“不,每個行省都是一個獨立的王國,會有人同意的。”

“一旦我們在納加利爾獲得了這個軍港,我們對東大洋的武裝威懾範圍就會劇增!”

特魯曼先生接著說道,“普雷頓和他參與的海盜勢力被我們攆的到處跑,於是我們在更多的地方建立了軍港,保護了更多的人,是這樣嗎?”

林奇點了點頭,“確實是這樣,這是一種偉大無私奉獻國際精神!”

“是的,是的,偉大的情操,你不要臉的時候真的很像是一名政客!”,特魯曼先生哈哈笑著,有時候他自己也覺得很奇怪,他居然能和比自己小很多的林奇成為某種很交心的朋友。

這很神奇,他也嘗試著去了解並且和其他年輕人交朋友,比如說他的孩子,但他失敗了。

也許只有林奇是特殊的,也是唯一的那個。

等他的笑聲逐漸停歇,他看著林奇,目光有些閃爍,“沒想過從政嗎?”

“聯邦憲章和法律允許政客有除了政府工作之外的工作,也能經商。”,他的語氣和表情有些期待,“你完全不需要丟掉你手裡任何的東西,就能成為一名政客,政客的身份會給你帶去很多的好處和便利!”

“如果你能成為一名國會議員……不,你一定會成為一名國會議員,到時候你不需要藉助任何人的政治影響力就能發出自己的聲音,這難道不好嗎?”

他起初對結黨這種事情並不是很熱衷,布佩恩太多政治小圈子了,他加入的不多。

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讓他意識到,只有自己一個人是不行的,想要真正的為這個國家,為人民做點什麼,必須要有人和自己站在一起。

林奇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他們在某些問題上配合的不錯,而且也不存在利益衝突。

面對著特魯曼先生的目光,林奇卻搖了搖頭,“不,我沒有考慮過,至少目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