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機前,一名衣冠楚楚,風度翩翩的先生看著電視中林奇和尤拉之間的針鋒相對,露出了一些不快的目光。

他拿起手邊的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片刻後對著話筒說道,“讓他們把話題轉移開,她得罪了那麼多人,這次讓她像一個正常的主持人那樣,問點正常的問題……”

說著他把電話掛了,然後繼續看著電視。

電話就在他的手邊,就在沙發的邊上,在大多數的家庭佈局中,電話都不會放在沙發的邊上,那不是放電話的地方。

比如說主人家正在會客,來了一通敏感的電話怎麼辦?

迴避,會讓客人覺得彼此之間的關係還不夠好,連一個電話都要互相迴避。

碰到那些敏感的,可能還會覺得這通電話和自己有關係,也許是某些人正在說自己的壞話,或者其他什麼。

不迴避,並不是所有的通話都能正大光明的展現在不相干的人面前,同時對來電者也是一種非常不好的對待方式,明明是兩個人之間的私密通話,卻多了一個第三方,這可不是什麼好的體驗。

所以絕大多數家庭——這裡我們需要排除掉那些普通的家庭,他們把電話安裝在沙發邊上的原因更多是為了炫耀。

除了這些人,絕大多數家庭都會把電話安裝在離公共區域更遠一點的牆角,或者單獨找一個房間來安排。

從這間房子的裝修看得出房子的主人並不是一個貧窮的人,沙發側面的壁爐裡燃燒著火焰,上方的牆壁上懸掛的公鹿首已經有些年頭,它誇張的犄角總是能讓一些女士驚叫出來。

周圍的牆壁上還有一些熊首、獅首和一些其他動物的腦袋,栩栩如生,不討論狩獵這些動物的成本,僅僅是把它們製作成為精美的標本並且保養它們,就不是一筆便宜的開支。

房間裡的裝飾,另外一面牆壁上懸掛著的幾幅價值幾萬到十幾萬的畫作,都說明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家庭,主人不應該犯下如此簡單的錯誤,把電話安放在沙發邊。

但他那麼做了,這是因為他的工作很繁忙,繁忙到隨時隨地都需要接聽電話的程度。

這位先生是一名國會眾議員,並且在撥款委員會佔據著一席位置。

在聯邦的國會體系中,撥款委員會屬於八大常立委員會之一,並且是非常重要的一個機構,負責權貴非軍事方面的財政預算撥款,可以說是大權在握。

這位老人就是其中之一,有很強的社會關係。

電視中正在播放的節目,那個叫做尤拉的主持人,正是他的女兒。

他無論再怎麼忙,只要有時間,就一定會收看這個節目,以此表達他對家庭成員的關注。

但是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繼續吃著東西,烤肉,不那麼講究的直接用手抓著,手上都是油漬,他此時表現出的這些特徵,一點都不像是一名大人物。

他的眼裡閃爍著某些光芒,似乎在回憶著什麼。

其實不只是他在回憶,電視機中的尤拉也陷入了某種不愉快的回憶中。

林奇的一句話攪動了她的心神,讓她回到了很多年前。

當節目組的導演告訴林奇尤拉不好惹,並且會挑釁節目嘉賓的時候,林奇就抽空打了一個電話給安委會。

他現在可是安委會特別顧問,他有權力調閱非許可權級保密檔案——這裡需要指出的是即使是非許可權級的保密檔案,也一樣不會對民眾們公開。

聯邦政府所說的保密和解密,從來都是和民眾沒有關係的事情,只有擁有特殊身份的人才能調閱那些非保密級的檔案和解密的檔案。

至於保密檔案則需要更高的身份以及許可權,最高的許可權就是總統本人。

很快一些和尤拉多少有點關係的最淺顯的資訊就進入了林奇的耳朵裡,至於更多的,比如說她自己和她的家庭,則沒有獲得授權。

不是林奇的資格不夠,而是根據聯邦的法律,任何機構不得對正在從事公共職務的個人進行立案和調查,眾議員也屬於公職。

這條法律的制定是為了避免在政治傾軋過程中,雙方毫無節制的使用國家機關作為武器互相攻擊傷害,這的確避免了很多問題,但也製造了很多的問題。

也正是因此,林奇才知道,尤拉的父親是一名國會眾議員,沒有更高機關的批准林奇不能調閱她和她家庭成員的個人資料,但是安委會給了林奇一些額外的收穫,那就是尤拉的叔叔因猥褻侵犯男童被判了重刑。

更讓他覺得……有些震驚的是,那個男童就是他自己的兒子,也就是尤拉的表弟。

上場之後林奇結合了一些他觀察到的特徵,所以得出了一個結論。

當然,這種結論並不是他胡亂猜測的,在聯邦高層的確有那麼一群噁心的變態狂,這幾乎已經成為了某些群體裡半公開的秘密,如果尤拉的弟弟遭遇了猥褻和侵犯,那麼尤拉自己呢?

當林奇提出這種假設的時候,尤拉就陷入到回憶當中。

那不是一段很好的回憶,一開始她並沒有那種感覺,從小的時候他們就習慣了一家三口在一起洗澡,有時候還會玩一些父女之間親密的遊戲,直到她十多歲的時候,他們還是在一起洗澡。

她開始有些不適,想要逃避,但又逃不掉。

在她十二歲的那年,噩夢開始發生了,那個時候的她已經知道自己正在經歷什麼,於是她開始反抗。

她的反抗方式很特別,那就是把自己弄髒,她會隨時隨地的排洩,小便或者大便,有時候她還會忍著,在需要的時候突然排洩出來以避免傷害。

她的這些方法很快就起到了作用,沒有人喜歡渾身都是……那些東西的小女孩,哪怕是洗乾淨後也很難重新激發人們興致。。

於是他們把目標投向了尤拉的弟弟,一個比她小一歲,也非常英俊的男孩。

他們折磨他,他沒有反抗,有一次她偷偷找到自己的弟弟,讓他反抗,並告訴他自己是如何反抗的。

但是那個男孩並沒有接受她的幫助,只是用一直讓她認為是自作多情,或者過分高估自己價值的表情看著她,並且告訴她。

如果他也反抗,他們中就會有人要重新倒黴,如果必須有人來承受一些痛苦,他希望自己能為姐姐分擔。

其實尤拉並不想要那個蠢貨假裝無私的為自己承擔什麼,在那一刻她實際上也是深受傷害的。

她把自己弄髒的方式,和她弟弟為了保護他甘願默默承受,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她覺得自己很醜陋,很髒,反倒是本應該讓人覺得……的弟弟,偉大且乾淨起來。

這也是她很在意自己外表的原因,一些心理方面的原因,無法迴避的。

後來她的叔叔因為威脅侵犯自己的親生兒子被逮捕了,但是她知道,每次參加那樣聚會的人不只是她的叔叔,還有她的父親,還有一些看起來很了不起,又非常陌生的人。

這些人沒有出事,出事的只有她的叔叔,那個很普通的人。

後來,她在電視上看見了那些有些熟悉的面孔,她也明白了為什麼只有她的叔叔一個人被抓捕。

至於她的弟弟,早就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有些人說他受不了,自殺了,也有些人說看見他在其他地方生活,在一個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

紛紛擾擾這些年下來,那些過去幾乎都快要被她忘記了……

幾乎!

如果林奇不提起這件事,她或許還能繼續假裝自己忘記了。

這讓她感覺到恐懼的同時,也讓她更憤怒,她感覺自己就像是被林奇扒的精光後曝光在公眾的視線中。

她下意識的偏頭看了一眼現場觀眾席上的觀眾,恍惚之間她彷彿回到了那天,耳邊傳來了父親的聲音,“親愛的,給我們跳個舞吧?”

也就在這一瞬間,她回過神來,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自己的頭髮,臉色先是有點蒼白,但很快就被憤怒染紅,“我只是問了你一些可能敏感一點的問題,但你卻用這樣惡毒的方式攻擊我和我的家人,林奇先生,這就是你在學校裡學會的知識嗎?”

“混亂的私生活,以及惡毒的攻擊?”

此時從外面走回來的節目組導演拿著提詞卡寫上了一些內容展示給舞臺中的尤拉看,節目才剛剛開始,如果現在就暫停,很有可能會引發不必要的麻煩,所以節目必須下去,那麼他只能把議員先生的話透過提詞卡轉告給尤拉。

尤拉看見了導演手中的提詞卡,林奇也看見了,他還對著尤拉露出了一種意味深長的笑,笑的尤拉心裡有些不安,同時怒火燒的也更旺了。

童年的遭遇讓她變得非常的強勢,她想要掌控一切,並且認為只要能夠掌控一切,就能掌控自己的命運。

以前她一直都能做到,這一次她也覺得自己能做到,她要拿回主動權。

她整理了一下頭髮,看著林奇,決定不聽從她父親的要求,“怎麼,你覺得我說的不對嗎,林奇先生?”